杰森·伯恩在第一一三班次飞机的货舱内睡着了,但在无意识中,他的过去——一段早已埋藏的过去——又再次浮现。在他的梦里,充满了太多这些年来他极力压抑的影像、情感、景象与声音。
在金边的那个夏日,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知道的人,也早就死了。这就是事实:他无聊而烦躁地坐在美国驻外机关的冷气办公室里时,他的妻子黛欧带着两个孩子,到他们屋旁那条宽广而泥浊的河里游泳。一架敌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自天空俯冲而下,扫射了大卫·韦伯正在河里游泳戏水的家人。
他想像过多少次这可怕的情景?是黛欧最先看到敌机的吗?飞机来得太快,又安静地朝他们俯冲。要是她真的看见了,一定会赶快拉回孩子,把他们压到水面下,再用自己的身体挡子弹,但是这么做根本徒劳无功,她在感到痛苦死去之前,一定听见了孩子的哭喊,脸上也溅了他们的血。无论如何,他相信这就是事实,而这样的情景不但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也逼得他濒临疯狂边缘。他每晚都听见想像中黛欧死前听到的哭喊,惊醒后便心跳加速,血压升高。
那些梦境让他不得不离开原来的家,放弃所有心爱的东西,因为任何熟悉的事物都像利刃般刺痛着他。他从金边逃离至西贡,在那里遇到了亚历山大·康克林。
要是他能够把梦魇全留在金边就好了。在越南湿淋淋的丛林中,噩梦一次又一次找上他,仿佛它们是他强加于自己身上的伤口。无论如何,事实终究不会变:他无法原谅自己,因为他没有陪在妻子与孩子身边,保护他们。
狂风暴雨的大西洋上,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他因为那些梦境而哭喊出来。他问了自己以前就问过无数遍的问题,身为丈夫与父亲,如果不能保护家人,他有什么用?
中情局局长在清晨五点从安稳的睡眠中被一通电话吵醒,国安顾问亲自打来,要他一小时内到她的办公室。这个贱女人到底什么时候睡觉?他边挂上电话边这么想着。他坐在床边,背对马德琳。没什么事能吵醒她,他酸溜溜地想。很久以前,她就学会不管电话是在半夜或清晨响起,都能继续呼呼大睡的功夫了。
“起来!”他说,一边把马德琳摇醒,“有紧急事件,我现在要喝杯咖啡。”
她没有一丝不满,起床穿了睡袍跟拖鞋,走向厨房。
局长揉着眼睛走进浴室,关上门。坐在马桶上时,他打电话给副局长。凭什么上司醒了,他还可以继续睡?出乎他意料的是,马丁·林卓斯还十分清醒。
“我整晚都在看编号四〇档案。”林卓斯指的是关于中情局人员的最机密文件,“我想我已经知道关于亚历山大·康克林和杰森·伯恩的所有事了。”
“很好。那么把伯恩给我找出来。”
“长官,据我所知,他们的关系十分密切,有好几次他们为了对方不惜一切,拯救过彼此的性命,我发现伯恩实在不太可能谋杀亚历山大·康克林。”
“艾隆佐·欧蒂兹要见我,”局长暴躁地说,“在华盛顿圆环搞砸之后,你想我应该告诉她你刚刚说的话吗?”
“呃,不,可是——”
“你他妈的没错,小老弟。我得告诉她事实,能带来好消息的事实。”
林卓斯清了清喉咙。“目前为止,我没有好消息。伯恩消失了。”
“消失?天哪,你的情报到底怎么搞的?”
“他就像个魔术师一样。”
“他是个普通人,跟我们一样,”局长怒喝,“为什么他又天杀的从你手中溜走?我以为你封锁了整个地方!”
“我们是封锁了没错,可是他就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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