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真本事,绑也要绑来。”裴章沉着脸说道。
冯淼得令,从宫里退出去。
裴章躺在龙床上一夜,辗转反侧。他心中记挂小皇子的病情,想要再去蒹葭宫看看。未及他起身,就又出了事。蒹葭宫那边的人来禀报,庄妃和小皇子都不见了,连带她身边的女官都找不着了。
昨夜太医院的御医留在蒹葭宫看护了一夜,清晨的时候有了睡意,就打了盹儿。奶娘以为有御医守着,也没听见小皇子哭闹,就没进去查看。等到下一个御医来换值的时候,才发现摇篮空空如也。
“询问宫门的禁卫了么?几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裴章厉声问道。
大内官又赶紧派了人去询问,说天未亮的时候,的确有蒹葭宫的宫女拿着腰牌出宫,说是去庄妃的娘家拿点东西。禁卫看到是蒹葭宫的人,就放行了。想来庄妃和皇子都在那辆马车上,可他们要去何处?小皇子还病着,庄妃不可能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庄妃抱着小皇子肯定走不远,定是在皇城附近。或者有人故意引他们出去,叫锦衣卫查。”裴章拍了下桌子说道。
锦衣卫在京城里,号称天罗地网,很快就查到了庄妃的行踪。庄妃抱着皇子坐马车出宫,宫外似有人接应,在城里绕了半圈,最后驶进了皇城根下,住着最多权贵的地方。根据判断,那辆马车应该停在安定侯府附近,因为里头传出孩子的哭声,才被人注意到。
“你说他们进了安定侯府?”裴章以为自己听错。
冯淼已经去暗访名医了,来禀报的人是他的副手,模样十分老实,从前甚少在皇帝面前露脸,声音很紧张:“那附近只有安定侯府一家,没有别的去处。臣等查问了在街坊外面开面点和包子铺的人,他们都说看着马车从那条街进去,因为天色很早,还听见孩子的哭声,所以才有印象。后来马车再出来时,就没再听见孩子的哭声,他们还觉得奇怪。安定侯府大门紧闭,我们的人已经把它包围了,只是不敢直接冲进去,所以微臣来请示皇上,下一步该如何做。”
“好个安定侯府!”裴章用力地拍了下桌上的白玉麒麟镇纸,发出“啪”的响声,殿内众人全都低头,噤若寒蝉。
安定侯府即原来的安国公府,即使换了门匾,那绵延的院墙和院里依稀可见的亭台楼阁,仍然彰显了主人家的气派和地位。裴章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眼“安定侯府”几个字。这是他亲手写下的,可惜他们并没有领会其中的深意。
他曾想过,抓了安定侯府和沈家的人,威胁沈潆回到自己身边。他知道她的性子,绝不愿意连累无辜,可是这么做,实在有损他作为一国之君的脸面。所以他让徐器守在开平卫,等到裴延被逼得没办法,总会领着西北军起事,到时候他要堂堂正正地胜了裴延,再把沈潆抓回来。
如今是安定侯府的人挑事在先,不能怪他不念旧情了。
他走上石阶,大内官命身边的内侍上去敲门,可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大内官看到皇帝的神色,准备命人强行把门撞开。
这当儿,朱红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门后却没有人迎出来。
大内官觉得有点邪门,挡在裴章的面前,命身边的锦衣卫和内侍先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一路走来,没看到半个人。明明是大白天,却因为过于空旷,而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裴章双手推开明间的门扇,走了进去。屋里的窗户都紧闭着,只漏进几缕光亮,空气中的粉尘漂浮,到处都不像是有人在的模样。
“奇了怪了,这安定侯府的人都去哪儿了?”大内官忍不住说道。他又命人到里间和后院去查看。
裴章坐在明间里等,去搜查各处的人纷纷回来禀报,这偌大的府邸竟然是空的,到处都没有人。
锦衣卫的人这下脸色可不好看了,难道他们辛苦探听的情报有误?难怪围着宅子这么久,都看不到一个人进出。他们暗暗观察皇帝的脸色,却见皇帝站起来,吩咐众人原地等着,自己走出去了。
大内官原本想跟,也被皇帝阻止了。
裴章已经有许久没有来过这里,可当初第一次登门时的情景仿佛还是昨日发生的一样清晰。他凭着记忆走到了后院,这里有个很大的莲池,这个时节,满池衰败,只有枯叶浮在水面上。有条弯弯曲曲的石廊,伸到莲池的中心。
在这里,能看到曾经安国公府的那座高楼,不过是伸手的距离。当年一曲箜篌,技惊四座。可他比任何人都早知道,在高楼上的人不是她。因为早在她扬名之前,他就曾听过她跟高氏的箜篌,他也能听出她们二人之间的区别。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可惜,后来她再也没碰过箜篌。
裴章走到石廊的最前端,仿佛还能看见那个穿着藕色裙裳的少女跑过来,皱着眉头看向自己。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连她当时脸上细微的表情和说的话都记得。跟他在一起,她放弃了许多,改变了许多,不复当年天真无畏的模样。
想来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便是这样的感觉。他忽然意识到,就算这里仍然是当年的安国公府,但已经改叫安定侯府。那个最开始拒绝他,后来又跟他渡过艰难岁月的妻子,再也不会对他假以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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