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别的哥哥姐姐又不熟……他们好像不喜欢凉儿呢……”她的神色带了几分委屈,只是又瞬间清亮,“呵呵。凉儿是月亮,当然在晚上才有精神。”
一句话,就惹他笑出声来。他一陪她就是大半夜。等她安然睡去,天已微亮。他回到书房,等着先生,再开始一天的繁忙。当时的他想,能看见她睡着时那样明媚的笑颜,一切,都值了。
这样美好的过往太多太多。只是,自己终是生在帝王家了。年龄越大,他越意识到。直到此刻亲自送走她。
王箫连摇了下头。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眼角已重新结了凌厉,转身往宫门走去。像他那样的男子,终是有自己要实现的东西。终是,有比守望那笑颜更重要的事要做。
只是,心里蓦地就结了层霜。他隐隐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纠葛远非结束。
愈走愈远。暮色渐渐合上。轿外,月色如华,一如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如水的月光,从被风吹起的轿帘边倾泻而下,染在了王纱凉怀里的那把十四弦琴上。琴弦自己动了起来。凭空响起的曲子,缠绵悠长,并不凄绝,却让人感受到了亘古而来的悲凉。
轿边,如混入了墨色般骑在马背上的剑客突然望向了轿子,继而摸出了自己怀里的横笛。——多次在皇宫听到的曲调,原来出自公主之手。
他拿着笛子映着琴音,不由自主地吹了出来。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身边的灵磐剑也越鞘而轻鸣。待她探出了头,他欠身道:“打扰公主了,公主赎罪。”
“无妨。还真感谢凌侍卫带来的美妙乐曲呢。只是,凌侍卫,你表面上受命保护我,实为呢?监视吧?”月光之下,她笑得翩然。
疑问的方式,却绝对是肯定的语调。
“公主何出此言……”剑客凝了眉,有些无奈。他本不擅长说谎。
王纱凉笑着拉下帘子,没有再多说话,兀自把琴藏了起来。绝美的曲调便这样停了。轿子停下,驿馆已到。剑客下马为她掀开轿帘,她施然走下,到了门口,却又蓦地转过了身。
身旁在秋季里盛放的迎接着她的菊花,因谁的十指丹蔻须臾就落了满地的伤。王纱凉看了一眼手里残余的、破碎的花蕊,然后紧紧盯住了剑客。“我现在告诉你。我王纱凉不做这残败的花,我从来都只愿做这摧花的手。父皇疑心太重,你好好考虑下你是不是跟错了主。”
不理会剑客的愣然,王纱凉径自进了房。
再度拿出了那把琴,再度瞧着它不说话。月光透过雕花格窗落了进来,又洒上了琴。琴弦,骤然而动。
这把琴,名曰“半月”。“半”取“伴”的谐音,亦是半个月圆的形状。她永远视若珍宝的东西。那个人临走时赠与她。在月光倾泻时,它会发出美妙的乐声。让她感觉,他从未离开过她身旁。
想说的是,女主一开始,狡猾不错,心有点狠不错。但其实,是想表现她成长的一个过程。现在的一些想法做法,其实恰恰算是一种不成熟、有些偏激的体现。嘿嘿,怕大家误会,先解释下。
第二章 往离香
地处偏僻,驿馆有些寒碜。也许因为这样,王纱凉觉得自已一夜都睡得不踏实。怀抱里用丝绸遮起来的半月琴亦是整个晚上都不安分了。她皱了下眉才起身梳洗。母亲临死前夜,她也有同样的感受。勉强压下心里的忐忑,走出门后面对行礼的侍女、侍卫们时,她的神色还算如常。
片刻后,一切都整理好,大队人马便又起程了。风越来越大,天气愈见寒冷,道路亦是愈来愈荒凉,而后,连胡杨林都寻不见。目之所及,只有一片黄沙。
王纱凉掀开了轿帘,眼眸里是难以掩饰的落寞。
“公主可累?要不咱们停下休息一会儿?”
抬头,映入眼帘的,还是那把灵磐剑、和默默骑在马背上的剑客。她知道,他是以为她娇身冠养、不满这里的气候。视线回转,心下的不安愈甚,她不再看剑客,只道:“天黑了容易迷路。我们还是尽快赶去小漠村吧,然后买更多的骆驼和水。我们不该停下。你去催催其他人。”
“是,公主。”剑客道,然后掉转马头催促队伍的速度。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远处的沙又被风吹起,感觉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就是在这刻,有莫名的杀气簌簌而来,灵磐剑骤然鸣响。凭空而起的剑啸声随即而来,惊得骆驼狂奔。背上驮的水,已然四下散落,尽数浸入了干涸的沙。
而黄沙亦在顷刻间狂舞着聚拢。剑客凝了神,反手出剑,整个人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飞身刺入沙海。身法之快,出剑之准,让隐逸在狂沙中的侵入者惊疑了一声。
不过须臾,满天黄沙却又沉降。只是风沙过后却不见任何敌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有如自四面响起的驼铃。——本已四散奔走的骆驼突然返回,乱了章法地横冲直撞。掀倒了轿子、宝箱。
步行的护卫,陪嫁的丫鬟,亦几乎个个受伤。
凭着一些武术修为,王纱凉在轿翻的前一刻跑了出来。
仰望,黄沙再度纷扬,她看得见沙漠里剑光,却看不清那人的身形。她轻轻抓紧裙裾,望向剑客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求助之意。剑客一直凝神观察着狂沙的变换,估摸着侵入者的招数,之后才再度凌空而起。
手中的剑溢出了如华的光彩,宏大的气势引得周围的沙会聚成刀,直向侵入者斩去。那一刻,有如逆天的力量爆发。
“神斩?”风里传来了略显惊异的声音。——侵入者竟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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