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郑虎臣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忽然发疯般冲进茅房,也不顾恶臭,口中大叫道:“吾为天下杀此贼。”说罢将惊愕万状的似道一把提起,又猛掼于地,并接连往复几次。
可怜一代权奸贾似道本就年老,近日劳顿之下,身体又弱,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只消受了几下便闷哼一声,从此一命呜呼,享年六十有二。
想那贾似道昔年控弦海内,出将入相,是何等风光,不料最后竟死在如此荒僻污秽之地,正是:繁华毕竟要散,富贵终难久长。
郑虎臣杀了贾似道,心中也有些余悸,便对着尸身道:“贾团练,你可莫怪我,我也是为报父仇,你真要怪,便怪汝那高足陈宜中参政,是他命我如此行事。”
之后,郑虎臣唤起一众公人与似道家属,只说贾团练突然暴毙于庵内茅房中,为己发现。那家属们见尸体头部血迹斑斑,料定事有蹊跷,却畏惧虎臣威势,敢怒不敢言,只得大哭一场。第二日一早,似道二子便赶赴漳州城中,在一富户家中寻着副上好杉木棺材,便欲倾囊相购。富户原本不肯,直到听说是鼎鼎大名的贾太师死了,当即眉开眼笑,应允其事,又在门前放了两挂鞭炮,一时之间消息传出,漳州百姓人人拍手称快。
因贾似道生前最爱与一帮僧道尼姑混在一处,贾玄业与贾玄骏兄弟俩便找来许多和尚道士,广给钱钞,命他们同木棉庵的老尼们一同大作法事,超度亡魂。
郑虎臣杀了似道,毕竟有点心虚,此刻虽见其后事颇为张扬,倒也并未阻拦。
那木棉庵从此便成为一处旅游胜地,香火鼎盛,海内知名,直至今时。
明代中叶,一代抗倭名将俞大猷在庵外大榕树下立石碑一块,上书“宋郑虎臣诛贾似道于此”,由是更加知名,后石碑断裂半截,清代乾隆间龙溪知县袁本濂斥资重立,方成今日规模。
明孝宗时名臣阁老李东阳游及此处,感怀往事,又作《木棉庵》诗云:
“多宝阁下欢不足,木棉庵前新鬼哭。
袭胸拉胁安足识,天下苍生已无肉。
君王不诛监押诛,父仇图愤一时摅。
监押虽死名不灭,元城使者空呕血。”
贾似道死后,消息传至京师,朝廷下旨,追究郑虎臣擅杀朝臣之罪,将其关进漳州大牢,到了此刻,虎臣方明白自己虽然千防万防,终究还是做了成济、朱友恭之辈,不免大呼冤枉,痛骂陈宜中,却是为时晚矣。次年,陈宜中南下闽中,终将郑虎臣杀掉灭口,尸体葬在福安南山村的馆园旁。
想那郑虎臣本为一不见经传的下级武官,因为杀了似道,倒也享誉乡里,俨然成就一代义士之名,更有人在其墓前建祠纪念,明代文士王紫衡有诗赞道:
“当年误国岂堪论,窜逐遐方曝日奔。
谁谓虎臣成劲节,木棉千古一碑存。”
清代张士楷亦有诗云:
“尚方斩马定须携,讨贼捐躯未怆凄。
往事已埋秋壑里,斜阳自转木棉西。
征蛮却爱俞都护,勒石犹标郑会稽。
千古快心推此地,春风莫遣杜鹃啼。”
其实若是细细品史,便可知郑虎臣铲除似道,多半出自福王、陈宜中等人授意,少半是自己为父报仇的私心,之后更是沦为*的牺牲品,结局悲凉。至于其身后出名,想必始料未及,倒也算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纵观贾似道一生,若与同列为“南宋三奸臣”的秦桧、史弥远相比,智量明显不入流,不仅玩不出“莫须有”、“换太子”等大手笔,平日里除了动辄“乞骸骨”、“乞归养”外,也只会游游湖山,恋恋女色,斗斗蟋蟀而已,甚至还编出了《虫经》一书,得了个“贾虫”的浑名,尽惹天下笑耳。是以秦、史二人生前无论多奸,最后竟得善终,似道却是死于非命,究其道行,也不过为韩佗胄、丁大全之类罢了。
出山(一)
贾似道死后未久,朝廷下诏,任王爚为平章军国重事,位在宰相之上,总领大政;陈宜中为右丞相;黄镛迁为吏部尚书,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加太傅;陈文龙进为参知政事;张彦得升正职,为殿前都指挥使;周洛也因守卫襄阳,揭穿奸臣并平韩震、李大时之叛有功,得封为左金吾卫中郎将,进爵明威将军;王仙亦被升迁为殿前散指挥,进爵定远将军。
诸人虽得进封,却难有喜悦,只因元军大兵压境,朝中文武纷纷不辞而别,作鸟兽散,局势极为萧条,益不可支。
黄镛上疏曰:“如今国事举步维艰,北虏屯兵江左,威胁朝廷,宜速速下诏,晓谕各地起兵勤王,不得耽怠。”
太皇太后已是六神无主,当即准奏。
陈文龙亦奏道:“如今朝中文武逃逸甚众,六部及各司多有空缺,当招天下有识之士担当大居,共兴社稷,臣斗胆保荐三人。”
谢太后忙道:“爱卿速速说来。”
文龙慨然道:“此三人俱为天下豪杰,当世英才,其中第一位便是宝祐四年时,理宗皇帝钦点状元文天祥。”
太皇太后欣然道:“便是先帝钦赐字“宋瑞”的文天祥么?记得先帝在世时,常赞此人才志俱佳,哀家却记得这文天祥前些年还曾入朝为官,现下却在何处?”
文龙道:“咸淳六年时,文天祥曾入职京中军器监,兼任祟正殿说书,学士院权直,多曾入宫为度宗皇帝讲筵,后来恶了贾太师,便辞官归乡了,前年又被朝廷起为湖南提刑,去岁转为知赣州府,现下正在任中。”
太皇太后道:“好!好!可速招此人。”又道:“陈爱卿,你那第二位又说的是谁?”
文龙道:“第二位乃扬州李庭芝制置帐下主管机宜文字,姓陆名秀夫,当年与文天祥乃是同榜新科,此人不但德才兼备,极为忠良,行事也是干练老成,颇有大将之风。”
陈宜中一听陈文龙如此夸赞陆秀夫,心中不由妒火中烧,便皱皱眉道:“吾倒是多曾听闻此人,只是李制置对他很是器重,眼下维扬局势吃紧,却未知他肯否割爱?”
黄镛道:“与权,这个不必多虑,那李制置乃当世良臣,天下皆知,若是朝廷下诏,又怎会违背,况秀夫入朝乃是为社稷故,于情于理,李制置都不会留他不放。”
全太后虽也是垂帘听政,一向却并不插口国事,现下听闻陆秀夫如此人才,心中也是欢喜,忙道:“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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