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永坚嘴角忽然露出笑意,一脸谄媚道:“其实大元薛禅皇帝对相公早有耳闻,心中十分器重,常言道若您来相投,自当将封坛拜将,决不有所吝惜,小人日后恐怕还须相公提携则个。”
文焕一时心乱如麻,想到背后这座襄阳城如今孤立无援,陷落只在旦夕之间,若是自己能够殉节,自然可以青史留名,只是一家老小难免性命不保;若是投降元朝,说不定确如唐永坚所言,富贵荣华不可限量,无奈六载苦守又不免功亏一篑,自己更会遗臭万年,永难翻身。料及此处,吕文焕不禁觉得有如万蚁嗜身,难以抉择。
唐永坚见吕文焕紧咬嘴唇,面色青中透白,浑身颤抖不停,已知他内心极是煎熬,便火上浇油道:“数万性命只在相公一念之间,万不可有所差池,否则日后悔之无及。”
吕文焕本就已至崩溃边缘,此时再也忍耐不住,不禁暴怒道:“唐永坚,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唐永坚见火候已到,不宜再相逼太甚,便转而温言道:“阿术元帅素来宽厚,唯愿以德服人,您自可回去与诸将商议,三日后卑职再来城下听相公定夺。”
文焕方才松了口气道:“如此甚好,兹事体大,确实还须商议商议。”
永坚行礼道:“卑职恭送大人。”忽然又拔高嗓子喊道:“我大元军素行仁义,不肯乘人之危,如今情愿休战三日,尔等可自将日前战死兵将尸体取回安葬,我军绝无侵犯。”
沦陷(四)
文焕回城后,先令军士将日前殉国将士遗骸取回,又将童明与张在岳的遗体清洗干净,准备了上好棺椁,公祭后都在西门外安葬了,并亲著悼文以祀。周洛带着荇儿,与王仙素缟加身,痛哭一场。
是夜,吕文焕身着大宋朝服,将众将都唤至府衙,提出了议降之事。
他话音未落,王仙已然站起,大叫道:“相公不可,吾等拼死守城数载,食不甘味,睡不安寝,为的便是今日吗?”
文焕道:“本府世受国恩,难道却愿降么,尔等不见樊城乎?”
王仙大声道:“小将眼拙,只看见牛大人慷慨赴死,万世忠烈。”
文焕并不搭他的话茬,却问身边的心腹黑杨道:“黑都统,汝以为如何?”
黑杨道:“小将跟随大人数载,出生入死,绝无怨言,大人怎样,小将便怎样。”
这时忽的有人站起怒道:“汝眼里只有吕相公,却无社稷朝廷乎?”
众人看时,竟然是范文虎的亲侄范天顺。
文焕对周洛、王仙等尚有愧意,此时见范天顺竟然也来多嘴,不禁心头火气,没好气道:“范大人,汝有何颜面竟出此言,若非有汝那好叔父范殿帅,本府何至于此。”
范天顺长叹一声,险些流出泪来,只听他朗声道:“文虎是文虎,天顺自是天顺,岂可混为一谈,下官虽是殿帅亲侄,却更是大宋臣子,相公如此说,真个是小瞧了下官。”
这数日间,范天顺因为是文虎亲侄,处处受人冷落白眼,心中极是憋屈。
部将田世英起身道:“如今回回炮就立在城下,若那炮发作时,襄阳必然飞灰湮灭,吾等坚守亦是枉然,何况那官家与贾太师还不是日日在临安享乐,何曾顾过我我等死活?既然他们尚且如此,吾等又何必白白送死。”
天顺气得咬破嘴唇,大叫道:“吾大宋开国三百二十年,岂无福泽于民,更有何亏负于诸位?如今天子尚幼,不过一时受奸臣蒙骗,汝却如何出此大逆之言。”
部将曹彪霍然起身,怒道:“范大人汝不就是奸臣家眷吗,又多说作甚。”
天顺心中气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曹彪又道:“如今城池虽然残破,尚有数万百姓,吾等与大人家眷亦在其中,又何忍看他们赴死,望大人三思。”
王仙闻言大怒,眼里几欲喷出火来,便对周洛道:“周三哥,相公一直看重你,如今你倒说个话。”
周洛面色凝重,朗声道:“四弟,大人其实心中早有计较了,吾等还在此多嘴作甚。”说罢扭身而出。
王仙一言不发,狠狠瞪了田世英、曹彪等一眼,转身也去了。
范天顺叫道:“罢、罢,汝等要降便降了吧。”说罢亦是甩袖而走。
田世英道:“他们好生无礼,大人可自己决断,勿受蛊惑,却不要白白送了大家的性命。”
吕文焕面色铁青,怒道:“田世英、曹彪,若在平时,本府定会将汝等斩了。”
田、曹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着恼,却都不敢言语。
总管武荣见将帅不和,生怕惹出祸端,忙道:“天色已晚,大人今日也累了,吾等明日再商议也不迟。”
文焕心情极恶,当下摆摆手,令众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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