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水瓶座的吗?大我差不多半年呢,你个二十三岁的老男人!”
“你说我老?我要报警!”
“报警前想想清楚,我不会给你送饭的。”
“你……好啊,我说不过你啊,从小就这样,你再说我就在街上哭,你有本事你就再说啊,继续说说看啊。”
“……”
在陪伴着小司的半年时光里,那些早就死在记忆里的夏日,像是全部复活过来。香樟发出新鲜的枝叶,染绿了新的夏天。有时候我都在想,这样重新回归以前的宁静,说不定是很好的选择。那些复杂的社会,残酷的人性,天生就不适合小司。
小司,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你一直是那个当初只会画画和学习的单纯的小孩,永远是那个横冲直撞脾气臭臭的小孩,你不应该对别人低声下气,你不允许被别人侮辱讽刺,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像是一个活在幸福天国的小王子。所有的肮脏的东西都和你无关。
可是这样的你,竟然要面对现在的生活。每次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格外地伤感。有天我做了个梦,梦里的你一直站在最高的那个山崖上,所有的人都没有你的位置高,所有的人都只能仰望你,连我们这些朋友也一样,我和立夏还有遇见,就那么站在很低的地方,我喊了好几声你的名字,可是你站得太高了,听不见。然后你就突然从那个山崖上摔了下去,我们想救你,都无法上来。
而梦醒后,又是一个又一个沉重的黑夜。那些黑夜都是如此地漫长,漫长到了连我,都会感到害怕。小司,你一定要坚强。以前我一直都觉得,两个人一起无聊,就不叫无聊了。而现在,我也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再难过的事情,都会变得不再难过吧。
——2002年·陆之昂
转眼已经是冬天了。厚厚的雪落满了整个北京城。所有的树木,房屋,街道边的花坛,全部覆盖在白茫茫的大雪里。
已经是2003年了。时光过得多么快。
立夏回想着过去的半年时光。所有伤心的事情,开心的事情,全部浮现出来。开心的事……似乎还找不到开心的事情呢。伤心的事情倒是一个接一个。
很多时候自己都难过得想哭,小司却似乎完全没感觉的样子。可是立夏知道,怎么会没感觉呢。应该是放在内心的最里面,不想讲给人听吧。
哪怕是那天在书店看到《花朵燃烧的国度》和新版的《春花秋雨》摆在一起,并且新书上赫然有一条腰封,腰封上是“著名画家傅小司靠抄袭该画集成名,畅销画集《花朵燃烧的国度》完全抄袭该画集,不能不信,您看了就知道……”的时候,小司也是什么都没说地把那本书拿起,又放下,然后低着头走出了书店。
而身边是汹涌的人群,还有那些透过人与人的罅隙传进耳膜的话:
“啊?怎么可能?小司的画集是抄袭这本烂书的啊?”
“你有病啊,我看烂的是傅小司这个人吧,你别执迷不悟了……”
“可是,我不相信小司是这样的人啊。”
“你有毛病啊,不信你就买回去看看那两本书啊。”
“好……我买。”
这些都是生活中的小事情。这些都不会让小司难过。很多时候反倒是傅小司安慰着立夏。他总是很温柔地对立夏说,这些事情不值得去生气的。立夏抬起头看着傅小司大雾弥漫的眼睛,以前这双一直被自己取笑为白内障的眼睛现在却格外地温柔,每次看到小司的眼睛的时候,立夏都会大哭。而傅小司,总是伸开手臂安静地抱着立夏。
小司,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你的怀抱里,我都会觉得世界在一瞬间格外地安静,安静得像是可以听到遥远的浅川那些干净的大雪落下的声音。北京的雪很脏,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小司,你曾经说过,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回浅川一中去看看那些离别很久的高大的香樟,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期待着那一天。
——2003年·立夏
能够让傅小司伤心的,应该就只有那些曾经一直支持着他可是现在却在讽刺着他的人吧。立夏每次想到这些,都感觉伤心的情绪像是潮水一样漫上来,甚至很多时候都想要去给那些肤浅的人一耳光,告诉他们,你们这样的人不配喜欢他。
立夏很多时候都会想起在刚刚过去的秋天里举行的《屿》第三本画集的武汉新书发布会。那个发布会自己花了很多心血,小司花了很多心血,专门为发布会赶画新的宣传画,甚至还专门叫七七从无数的通告里挤出了难得的时间来去武汉唱歌做特别来宾,甚至遇见都去了,而且有乐队现场为遇见伴奏,唱出了震撼全场的歌声。立夏还专门提前了两天去武汉,监视着所有工序的完成,还叫那边的策划单位专门制作了一张很大很大的白色画布,摆放在新书发布会的现场,提供给所有的读者签名留下给小司的话,立夏一直希望小司在看到那些读者的支持的时候,能够更加快乐也更加坚强地去面对以后漫长的时光。
从武汉把那张沉重得几乎挪不动的画布搬了回来,甚至在飞机上还为了这块特别大的画布和空姐起了点儿小争执。
回到工作室遇见和立夏已经累得要死了,遇见躺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对立夏说:“好啊立夏你,你记得怎么报答我吧,把我当苦力使唤,能耐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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