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必带的一个人就是孔德武;何司令在作战上每做大的决策,最先咨询的,也是孔德武。正是因此,德武坚信,这一次全部队就是只提一个副军职军事干部,也必是自己,不可能是别人!
我就是不送礼!
他在内心里已不止一次地自语:主管作战的副部长,非我莫属!
他于是照常吃饭,照常睡觉,照常上班,照常下到101基地去查了一次核弹仓库,没有像有些预提对象那样,无心工作,只顾急迫地四处找人。
时间就在他平静地等待中走到了周末。周五早晨刚一上班,值班的封参谋就悄声告诉他:下午就要开会研究你们的事!德武像往常一样,只是淡淡一笑,说了句:今天是大暑了吧?
封参谋被他问得一愣,忙转身去看日历,之后点头答:是,局长。
孔德武从小受种庄稼的父母影响,习惯按农历节气记事办事,对一年中的每个节气都能记在心上,何况今天的气温与昨天相比,的确有微幅升高。
他那天走进作战室后,照例先拿起电话,分别和担任战备值班的各陆基、海基和空基作战单位的值班员简短地通了话,了解了当天的情况,这才往皮转椅上一坐,点着了当天的第一支烟。自从担任作战局长后,他每天上班后都是这样做的,他不喜欢去听值班参谋的汇报,总想直接了解第一手的情况,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心中有底,才敢保证一旦有事,值班部队能在预警信号发出后,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发射,给来犯之敌以重重回击。
已度过几十年军旅生涯的孔德武时刻都在记着,自己所在的部队是一支战略威慑力量很强的部队,一旦有事,必是敌方的首次打击对象。他的职位和任务因此变得十分特殊,他只要稍有疏忽和闪失,几代人辛苦建立起来的这支部队就可能毁于敌人的首次打击从而失去作用,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就会被置于危险境地,那他,就会变成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罪人。每一想到“罪人”这两个字,他都会无端地打个寒噤。
他这天之所以提前半小时到作战室,是因为要等一个重要的电话。
一支烟还没吸完,桌上那部红色直通电话就响了,他在铃响的瞬间已经拿起了听筒,因为时间在这支部队常是以秒为单位来计算的,所以几乎所有的军事指挥员都养成了动如疾风的处事方式,就连接听电话的动作都比其他部队的干部快。电话里的声音很响:报告孔局长,凌晨两点后连续三次进行的试验,获得的数据和原来的一致,还是4分36秒。
好,我马上报告何司令。他随即拿起了另一部红色电话,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听筒里就传出了何司令那熟悉的声音:小孔,预警时间延长了多少?显然,司令员也在等着这个消息。
报告何司令,经昨天白天和夜间的反复试验,3A3装备启用后,预警时间比原来延长了4分36秒。德武的声音里露着得意。一般人对这不到5 分钟的时间可能不会在意,每个人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供挥霍,可在这支部队里,所有的指挥员都知道预警时间延长4分36秒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当敌人来袭的导弹发射后,我们多了4分36秒的准备时间,在这个时间里,我们反击的陆基核弹可能已经升空,载有核弹的飞机已经起飞,核潜艇也已完成了发射,从而躲开了敌人的首次打击,为赢得整个战争打下了基础。何司令的话音里也露出了少有的欢喜:好,让试验分队的干部战士们好好休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费思量(6)
何司令没有对下午研究干部的会说半句话,也没有对他作任何暗示,德武的心略微有些紧张: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不会的,能有什么意外?自己这些年的工作成绩和工作能力在那里放着,何司令清清楚楚,其他首长也看得明明白白。他自己劝了一阵自己,心情又开始好起来。他让值班的封参谋对预警时间延长的事作了记录之后,便去忙别的工作。每天,作战局都有大量的事情要他去处理。
德武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中午下班,他下班到家一见女儿孔醒就高兴地说:今天是大暑,你该把你冬春的衣服拿出来晾晒晾晒,以免暑天发霉。正忙着什么的女儿显然心情不佳,听了父亲的话立马嘟着嘴说:晾衣服就晾衣服,提大暑干啥?谁知道大暑是干什么的?德武笑了,说:你们这一代呀,光知道吃麦当劳和上网聊天,别的都不想去弄懂了。吃麦当劳怎么了?总比你的蒸红薯好吃。孔醒挖苦的话音未落,她妈妈樊怡就在厨房里含讽带刺地接了口:醒儿呀,你跟你爸争什么哪,他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农民,你让他过他的大暑,咱过咱的七月不就得了?!德武苦笑了一下,自从娶了在京城出生的樊怡之后,只要他一说到农历二十四节气,她就要斥责他是一个农民。女儿长大以后,也常常学她妈妈的样子,说他又不种庄稼,按节气记事做事太土。他知道和这娘儿俩争论问题是占不了上风的,就闭了嘴不再说话,原来的好心情在这娘儿俩的打击下不觉间减了不少。
家里安的那部地方电话这当儿响了,那是妻子和女儿的专用电话,他一向不接,不想女儿跑过去拿起话筒后却朝他叫:爸,找你的。他一怔,接过话筒后才听出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是孔德武先生吗?不知道你官当大了,还认不认我这个战友?对方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德武努力去辨识话筒里的声音,可是除了能隐约辨出对方是山东人外,再也想不起这个声音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你是——
99旅3营9连1排长向孔局长报到!
潘金满!对方的话音刚落,德武的脑子里就刷地蹦出了这个名字,与此同时,一个面孔清秀的山东小伙的身影浮现在他的眼前,三十年前在99旅当副连长时的日子也朝他翻滚着涌来。那时多么年轻,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呀。
谢谢孔大局长还能记起我这个三十年前的部下,还记得我这个不争气的小排长。对方的声音里分明透着感动。我透过电话向老领导敬礼了。
孔德武高兴地笑起来:你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老样子!你如今做什么工作?啥时候到的北京?住在什么地方?
除了你问的这些,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向老领导汇报,考虑到现在是吃午饭的时候,咱是不是换个时间再说?假若你今晚没有别的安排的话,我想在和平饭店请你们全家吃饭,你把咱嫂子和宝贝侄女带上,咱们边吃边聊,行吗?
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女儿?德武有些奇怪。
猜的,刚才接电话的那个女孩,一口普通话,声音甜美,应该是咱侄女吧?
对,对。只是你到北京是客人,晚饭这个东一定要由我来做。话刚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了下午那个研究晋升军职干部的重要会议,如果真的有自己,晚上怕是会有别的安排,于是急忙改口:我今晚有事,明晚请你吃饭!
好,好。咱们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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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思量(7)
孔德武那天的午休没有睡成。先是一股兴奋像兔子一样在他的心里到处乱撞,什么时候挂少将肩章?啥时候把这好消息告诉娘?要不要叮嘱樊怡不能太张扬?后来,又有一缕担忧像风中的丝线一样,开始在他的胸中摇摆晃动,下午的会上对自己的提升会不会有反对意见?别的竞争者会不会出奇制胜?上边的提升政策会不会有新的变化?……
他被那股兴奋和那缕担忧弄得睡意全无。他下午是打着哈欠走进办公室的,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封参谋就进来笑着说:我们几个在京美大酒店定了云台厅。定云台厅干啥?馋酒了?他明知故问,脸露笑容。大家晚上一定要喝几杯庆贺酒。封参谋也笑着。你们就去瞎闹吧。他没有制止,只是扭身打开了电脑,开始去修改下个月就要举行的一次实兵演练的预案。
约摸五点的时候,他坐不住了,那个会议开到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该结束,情况会是怎样的?他先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踱了一阵步,随后走进了值班室。封参谋正在标着一份作战地图,见他进来,忙直起身子问:有结果了吧?我怎么知道?他笑着反问。机灵的封参谋立时拿起话筒:我和干部部的任免处长是老乡,我来打听打听。边说边拨着电话。他没有怂恿,也没有制止,只是转身又走了出来。尽管封参谋是他最欣赏最信任的参谋,但毕竟是部属,他不想让一个下级看出他急不可待地要知道提升消息的样子,那有失一个领导的尊严。
他回到办公室坐下,静静地等着封参谋打探的消息,他估计封参谋很快就会高兴地蹦进屋来说:成了!但直到过了四十分钟,眼看就要下班了,封参谋还没进来。他有些奇怪,是会议还没结束?是任免处长没有透露消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再去找封参谋,于是拿起了电话,直接拨了干部部长的办公室,他和干部部长相熟,知道干部部长是下午那个会议的参加者,对方若在办公室,就证明会议结束了。干部部长接了电话,听出是他的声音,立即笑着问:是孔局长,有什么指示?德武便一本正经地谈工作:实兵演习很快就要开始运作,我们想从下边部队借调几个军事干部到导演部来……工作谈完之后,他估计对方会顺便把那个好消息告诉他,可是没有,对方在答应了他的要求之后,说了些惯常的客气话,就再见一声把电话放了。这让他很是意外,他握着话筒有些发呆:这类会议的内容因带有喜事的性质,一向是保不住密的,往常都是会一开完,内容就已传开,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在他坐在那儿发呆的时候,桌上那部红机子突然响了。他拿起电话,立刻听到何司令的声音: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他应了一声,心一下轻松起来,站起身就往外走。原来何司令要亲自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他高兴地在何司令门前喊了声报告,然后走了进去。他进门后才注意到,何司令不像往日那样眼露笑容,而是面孔阴沉带着怒气,他的心一咯噔:找我来不是要谈那件事的?是部队出了什么事情?!
孔德武,5月21日晚上9时左右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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