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同没好气地道:“那是别人,不是老师!你这样叫别人看了,还道老师是个喜欢别人拍马的庸人呢!”
小吴道:“我不与你争,我见大人去!”
顾同的话还是起到了作用,小吴见到祝缨的时候就显得正常了许多——他跪在祝缨的马前了。
祝缨道:“这是干嘛?快起来!你是朝廷命官!”两人官阶虽然差得大了点儿,但是同是官员的情况下,需要跪拜的时候是不多的的。若她的属下见到她都要跪一跪,被御史知道了一准儿要捅破天。官与民的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礼”,譬如过堂审案,民就得跪着,有身份的就不用跪。介于官、民之间的官学生之类,下跪也能有个垫子。
小吴被顾同提了起来,又笑着说:“大伙儿都盼着大人回来呐!他们说我往京里去的次数多、中途熟,就公推了我来迎大人!”
祝缨知道他高兴什么,府升州,全员升一级,得到好处最多的是她,这是她忙出来的。白拣的人里,获益最大的是章炯,直接跨过了官员最难跨的一道坎人,下面这些人也都各升了一级,下的转了上,上的升了品。小吴也跟升了!
祝缨道:“府里没准备什么过份的仪式吧?”
小吴笑道:“那不能够。”
祝缨道:“顾同,你先回去看看,不要劳民伤财,咱们的家底子可不厚啊。”
顾同得令,赶紧动身,小吴在后面拦之不及,只好又去跟张仙姑、祝大磕头。这就可以了,因为算是长辈,不叙官职。
顾同快马加鞭,回到府城——现在是梧州城了——之后,见街上人人脸上带笑,行人商铺一切正常。再看府衙——现在是刺史府了——旧匾已除了下来,新匾还未挂上。门前一排白直在洒扫,边扫边笑骂:“昨儿才扫的,又有马粪了!”
然而也高兴,一会儿彭司士又出来了:“哎,那边儿,快着点儿,将那个门再擦擦!”
顾同定晴一看,大门也新油了朱红的漆。彭司士一套指挥,旋身时余光扫过顾同,忽然一顿,猛地转头:“小顾郎君?!!!大人回来了吗?这个小吴!他成日家吹嘘他办事妥贴!”
顾同打断了他的絮叨,道:“老师还在后面,派我过来看一看……”
“包管隆重热闹!”彭司士一口打断!
顾同道:“老师说,不许铺张!才是羁縻州,不要张狂!都收敛了吧。”
彭司士一脸的为难,把顾同让进了府里,道:“小顾郎君,你瞧,大家伙儿都高兴,想一道儿乐一乐!设州,多么大的事呀!父老乡亲们也愿意的!荆老封翁也说了,大人到的时候,大家伙儿一块儿去迎接。”
顾同道:“迎接就迎接,可不兴弄出叫人肉麻的事儿来。”
有他盯着,迎接的人终于消停了一点。他们出城二十里迎接而不是原本计划的五十里。荆老封翁等人奉了茶水之类,又有一些本地的乡绅、老者都跟着王司功等人过来。章别驾不在,就由王司功领着大伙儿出城。
二十里地走了半天,后面队伍也拖了老长。
祝缨对王司法道:“大家伙儿都辛苦了,这般隆重,受之有愧。”
王司功道:“下官等只恨不够隆重,不能表达心情于万一!”
接着是荆老封翁等人说:“自大人来后,官民生活一日好似一日,何愧之有?”
他们一套恭维,拥簇着祝缨回到梧州城。
城里百姓也听到了消息,也扶老携幼或出城门来迎接,或在家门旁观看。祝缨在马上拱手为礼,一路到了府门前。
王司功抢先道:“新匾已准备下了,就等大人题字之后做好挂上。下官等还准备好了碑材,就等大人回来题一题字,再让石匠连夜刻好,替换旧界碑。”
题字的事必须交给上司,王司功心里门儿清。
进了府里,衙役们已列好了队,齐声高喝:“恭迎刺史大人!”
待祝缨到正堂坐下,以王司功为首,本府之官吏又都在她的面前站好了班,面向她齐齐跪拜一回:“恭迎刺史大人回府,恭喜大人!”
祝缨站了起来,扶起王司法道:“这是做什么?大家高兴就高兴,这样可是不行的,没有下次。快快请起,都起来吧。”
看得苏鸣鸾等人目瞪口呆,山雀岳父心道:这山下人可真是、可真是……
王司法见祝缨脸上确无得意之色,忙说:“大人教训的是,请大人训话。”
祝缨又重申了以后不可这样跪拜她,然后才说:“梧州新设,这个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底下一齐叫好。
祝缨道:“梧州草创,好些事儿还要咱们从头做起,将来少不得要劳烦大家。还是那句话,我不负大家,大家也要用心做事,听我号令、各司其职。”
无论官吏都说:“谨遵令。”
小吴又凑上来,说:“酒宴已备下,请大人更衣入席。”
祝缨指了指下面,道:“大家都有么?”
“是。”
祝缨点点头。
府内官员的反应是在她预料之中的,她只稍加控制,也不故意泼人冷水、给人没脸。比起劈头盖脸地骂人,她更愿意多给他们派活,让他们累到没功夫瞎搞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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