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泠霜盯着他看,笑了起来,媚眼如丝:“我们是吗?”
夫妻,她对这个词有千般理解,却又始终陌生。
既是亲人,又是仇人,既是朋友,又是敌人,既是最亲密,又是最疏远,既是最火热,又是最冷漠……
那是一种有着千万张面目的关系。可以为它去生,也可以要它去死!
有的时候,它可以改变一切;
有的时候,它可以摧毁一切。
它可以带来和平,它亦可以带来战争!它可以在这一刻坚不可摧,它亦可以在下一刻土崩瓦解。
笑的时候,却不是真的在笑。哭的时候,却也不是真的在哭。
夫妻,这是她始终没能理解的一个词汇。
当草原上的草皮全部成了黄色,跟这望不断边的沙漠一个色调的时候,额吉娜,段潇鸣的发妻,从遥远的塔拉达斡都城,抵达了拉沃。
段潇鸣和她,都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来的目的。
可是,泠霜却并不认为,她的到来可以改变些什么。
来威胁他?
不!他们手里已经没有可以威胁他的筹码了。
来取悦他?
呵呵,额吉娜比段潇鸣尚要年长几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可以说,已经是垂暮之年了,风韵犹存,那仅仅是安慰罢了。又有几个女人,能在这样的年纪,真正能引起男人的兴趣?如花美眷,美眷,永远开在花一般的年纪,不管女人愿不愿意承认。
如果,那些鄂蒙人真想取悦他,那,就该挑一批年轻貌美的女子来,用女人的身躯,去埋葬他的野心!可是,似乎,这比天方夜谭更为荒诞无稽!
她老了!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都老了。老了的一张脸,段潇鸣,可还会再看她一眼?
那么,额吉娜还剩下些什么?一个名分!或者说,是夫妻十数载的情分!泠霜当然知道,段潇鸣,绝不是个会讲夫妻情分的人,更遑论,他们之间,那点微薄到几乎为零的夫妻情分。
可是,她却不能不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身后大大小小的鄂蒙各部可汗,这一趟,她非走不可!
寄希望于天命的最后一次垂青,她,还是来了。
她到的那天,城里搞了很隆重的接待仪式,段潇鸣养着的女人,有名分的没名分的,都去迎接这位‘当家主母’了。在她们的眼中,袁泠霜,从来只是个摆着看的花瓶架子,在这个国家,没有半点实权,等到有一日失去了段潇鸣的恩宠,那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所以,没有人看得起她。现在,真正的女主人来了,多少人都在背地里笑着,等着看她的笑话。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段潇鸣对这位发妻,还是相当看重的,亲自出城去迎接她。这样,额吉娜的士气,自然是高涨无比。
是啊,即使,她什么也没有了,可是,终究,还有那个名分!还有她势力庞大的‘娘家’!段潇鸣,也不敢不敬她!骄奢的女人,永远高估自己,让她们失去原本的直觉,甚至智慧!
霍纲亲自来转达段潇鸣的意思,袁妃身体抱恙,不必出席。
泠霜轻轻嗤笑一声,不置一词。
天色,已经全暗了。
泠霜只留了一盏灯烛,其他的全叫小惠撤了下去。
绛紫色的花苞如今已经长得十分健全,隐隐露出里面皎洁的白色。辛勤的浇灌呵护,这株琼花,就快开了。
每天,她都要守着它到很晚很晚,唯恐哪一天睡去了,错过了。
她不想像吟月那样,总是一次一次地错过。
吟月说,这是世上最美艳的花儿,可惜,她没有见过。
外面篝火晚会,热闹地就像那堆远远可以望见的映红了拉沃半边天空的火,热情而奔放,就像这个草原民族与生俱来的品质。
此刻,他们载歌载舞,用她听不懂的语言,用她陌生的旋律。
小惠轻轻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盏新灯,来将烛台上的残烛换下。
“汉妃,时辰不早了,您先歇了吧。大汗他,今晚应该是不会来了……”小惠支吾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
泠霜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她,忽然笑了。
小惠吃了一大惊,惶惑地看着她。
“你下去睡吧。”泠霜丢下一句话,又忽然转回去看着花苞。
快开了,就快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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