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仁基顿足长叹,说:“公必悔之!”
与此同时,没有资格参加军事会议的魏徵也在对长史郑颋说:“魏公虽然在童山战役中转败为胜,但是勇将锐卒多数阵亡,剩下的士卒士气低落,这种情况不利于对敌作战。而且隋军缺粮,志在死战,难以争锋,不如深沟高垒以拒之,旬月之间,王世充粮尽,必然撤退,到时候全力追击,没有不胜的道理。”
魏徵说得头头是道,郑颋只斜乜了他一眼,说:“这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
魏徵火冒三丈:“这是奇策,怎么叫老生常谈?”随即拂袖而去。
九月十一日午后,王世充派遣前锋部队的数百名骑兵渡过洛水,袭击单雄信的军营。李密得到消息,即命部将裴行俨和程知节等人前去增援。裴行俨抢先杀入敌阵,被流矢射中,坠落马下。程知节立刻冲上去,杀了数名敌兵,将裴行俨抱上自己的马背。隋军在后面穷追不舍,一个骑兵赶了上来,一矛刺出,穿破了程知节的铠甲。程知节转身抓住长矛,猛然将其折成两段,随后砍杀了隋兵,终于将裴行俨救回大营。
这次小规模的遭遇战,除了裴行俨之外,李密的部下骁将孙长乐等十几人全部受了重伤。
当天深夜,王世充又派遣两百多名骑兵潜入邙山,埋伏在李密大营附近的山涧中,准备次日决战时作为内应。
九月十二日晨,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
王世充集合部队誓师,高声说:“今日之战,不仅是争一个胜负,生死存亡也在此一举。如果赢了,荣华富贵自然到手;要是输了,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所以,这一战关系到每个人的存亡,不仅仅是为了国家而战,更是为了你们自己而战!”
正所谓哀兵必胜。
此时王世充的军队已经落入断粮的绝境,所以对这两万名士兵来讲,奋力前进打败李密,他们还有生还的机会;要是退缩,就算回到东都,无疑是死路一条。所以,当这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军队进至李密大营时,王世充一声令下,两万人便像离弦之箭射了出去;人人奋勇争先、拼死砍杀,其势果真就像李密说的——锐不可当。
这一仗打得空前惨烈,因为双方都志在必得。
两军激战正酣时,王世充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招杀手锏。
他事先找了一个相貌酷似李密的人,此时将其五花大绑推到阵前,命人高呼:“已活捉李密!”士卒皆高呼万岁。瓦岗军见状,顿时士气大挫。紧接着,昨夜埋伏在此的那些隋军又忽然出动,直扑李密大营,纵火焚烧帐篷房舍。当瓦岗军看到身后冲天而起的火光时,意志瞬间崩溃,开始四散逃命。昨天还极力主战的陈智略等人立刻投降了王世充。李密带着残部一万余人,仓皇逃奔洛口。
李密绝对没有想到,这次逃亡竟然把他的人生送上了穷途末路。
他原以为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多久就能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可他错了。
邙山之败已经给他的军事生涯和逐鹿中原的大业彻底画上了句号,同时也给他波澜起伏、精彩壮阔的一生画上了一个破折号。
破折号后面写着两个字——死亡。
虽然几天后李密就逃进关中投降了唐朝,可这不过是延缓了他的死期而已,终究没能挽回他覆亡的命运。
李密的这次逃亡真是一场伤心之旅。
因为兵败如山倒。他一路跑,他的部众就在身前身后一路降。
当天夜里,王世充进围郑颋镇守的偃师。还没等隋军攻城,郑颋的部将就打开城门,投降了王世充;裴仁基、郑颋、祖君彦等数十个文武将吏全部被俘。紧接着,单雄信等人又各自为战,拒绝接受李密的号令,致使王世充的军队迅速渡过洛水,单雄信随即率部投降。李密还没抵达洛口,驻守仓城的长史邴(bǐng)元真就已经暗中派人前去接应王世充的部队,准备开门迎降。
李密终于绝望了。
人心靠不住,人心真他妈靠不住啊!
其实,自从除掉翟让之后,就不断有人建议李密斩草除根,把翟让的旧部全部干掉,以绝后患。比如当时房彦藻就曾力劝他除掉单雄信。他说单雄信是一个“轻于去就”的人,不可能从一而终,早杀早好。可李密始终下不了手,因为单雄信勇冠三军,在军中有“飞将”之称,李密爱惜他的才干。再比如,部将宇文温也曾劝他干掉邴元真。他说邴元真这个人是翟让的死党,其长史的职位就是翟让力荐的,心里对翟让感恩戴德,留着这样的人,迟早是个祸害。可李密听完却不置可否,因为他不希望在攻克东都之前搞太多的窝里斗。此后他只是暗中提防邴元真,一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最后消息传到邴元真耳中,随即下定反叛的决心。
想起这一切,李密真是感慨万千、追悔莫及。
莫非自己真的是心太软,心太软,才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可是,心不软又能怎样?杀人固然简单,问题是稳定太难!就算把翟让的旧部通通杀光、一个不留,瓦岗就能上下一心、坚如磐石了吗?
未必。
而且提早动手的结果很可能是把这些骄兵悍将提前逼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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