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心中暗咐,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听说叶公子这次请来了江南碧云楼的当红花娘,为我们此次酒席助兴!快让优华这小娘出来让我们瞅上一瞅,现在还不出来,敢情叶公子是金屋藏娇吗?”正是山西有名的蚕商钱大宽,生就一副响当当的破锣嗓子,这几句话大喊出来,更是掷地有声。
叶知秋也不答话,只在帘内轻轻拍手。
声音刚落,只听得花厅外一阵环佩叮咚,由远渐近。右边竹帘慢慢伸出一只纤白细嫩,指甲上染满凤仙花汁的手。
单凭这只手,便已称得上是绝色!
喧哗的人声一下子停了下来,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在场老少男女都屏住呼吸,就等着江南大小三十六花坊的头牌,碧云楼当红歌妓――优华现身。
这只手掀起竹帘,娉娉出现一个抱琴的女子身影,广袖高髻,白衣胜雪。乌黑的头发涂满上品兰膏,如瀑布般直垂至腰,只斜斜插了一支晶莹通透的碧玉簪。白色舞裙轻曳长幅,如白云流过地面。那纤长细白的手上,抱着一具古色古香的瑶琴。这有名的江南歌妓一现花厅,刹时满室都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淡淡花香。
她的面容竟也用一幅白纱遮住。
有识货的人当场叫道:“青丝雪绸!她穿的是秋叶阁的青丝雪绸!”
青丝雪绸是秋叶阁名扬天下的织品,便王孙公子,亲王贵胄想得一匹裁为衣裳都难以得到,这个碧云楼的歌妓居然将其裁为舞裙,自是大大出乎众人意料。有人喊到:“叶公子豪奢无比,连这等上品都不吝送人,真是……”真是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我在肚里帮他补上一句:真是败家子。
蒙纱女子微微欠身,柔声道:“江南女子优华,有幸拜见各位老爷公子。”声音轻柔婉丽,听到耳中受用无比。
钱大宽不禁色心大动,用他的破锣嗓子喊道:“喂!小娘儿,快把面纱掀了让咱爷们看看,又不是什么良家女子,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吗?”优华身形微微一颤,似是从未听过如何粗鄙的言语,微微低头道:“是,优华从命。”伸出纤纤玉手,慢慢揭下面纱――
场内突然传来一阵抽气的声音,喝酒的人放下酒杯,说话的人停下说话,一个个瞠目结舌,只因为,在揭下面纱的一刹那,他们看到了江南第一歌妓的绝世风华。
我也微微抬头,向场中看去――
这一看之下,我不禁也呆在当场,口唇不住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人儿冰肌雪肤,眉目如画,口若含朱,眼波一轮,真有说不出的风流美丽,但只凭这些,即便优华再美貌十倍,也不足以让我目瞪口呆!
优华的眉目形容,简直太象我的一个曾经熟得不能再熟的人,我在现代的死党兼室友――肖真真。
看到美丽的优华,柔媚的优华,我差点喊出肖真真的名字。我经由一场大变来到古代,几乎认为是永远也见不到肖真真的,可谁想在这个场合,这个地方,我竟见到了如此熟悉的人影。
但我再看了一眼,便不禁轻叹: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容颜艳丽无俦,但却不是肖真真
――她的年纪比肖真真小,但眉稍眼角所带的风流柔媚之气,天真可爱的肖真真和她一比,才真的象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茶商顾之问是个落第秀才,说话带着三分文气,向我拱手笑道:“素闻白公子阅人无数却不好女色,没想到见到江南第一歌妓,竟也如此魂不守舍?”
我回揖笑道:“顾掌柜那里说来,优华姑娘如此人才又琴艺高绝,任是瞎子,也是一定要多看几眼的。”顾之问也不待我说完,一双眼睛早已飞到了优华身上。在场的商贾十有八九,都将眼睛在优华身上转来转去,希望这个绝世美人能多看自己一眼,多和自己说句话,便是最大的收获。
我望着优华年纪也只不过二十有余,却在在场的大商贾中长袖飘飘,圆转如意,时而巧笑倩兮,时而颦眉轻叹,时而喜笑颜开,弄得众人有一多半注意力都到了她的身上,飘飘然云里雾里,浑不知身在何地。我心中轻咐,这个优华能如此精明伶俐,至少在风尘中已打滚过数年。再回头看看身边的云逸扬,他却连头也不抬,一边喝酒,一边大口夹菜,优华的美丑好似根本不如这眼前菜重要。我眼中不禁落出赞许的笑意:
这才是我将要辅佐的人!仅二十岁就能美色当前而面不改色,浑若无视,这个云逸扬日后定非池中物!
耳畔又听得优华柔媚清甜的声音响起:“若各位不嫌小女子嗓音粗鄙,就为各位老爷公子弹唱一曲,为酒席助兴。”话音一落,顿时席上愈加喧哗。
优华好似已经看惯了这种场面,只轻轻一笑,将怀中瑶琴放在案几上,素手一挥,刹时曲音切切,如春风拂面,此时已是重阳将至,深秋时节,花厅内却是旖旎风光,满室尽是春意。优华启朱唇,张皓齿,嗓音如迸珠玉,唱的却是白居易的一首《长相思》:
“九月西风兴,月冷霜华凝。
思君秋夜长,一夜魂九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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