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收下那只面具,留了地址给教授,请他帮我寄回去给江生。
是的,当初云初给我寄明信片,留的都是江生家的地址,我特意记了下来。
如今我不爱他了,他的一丝一毫我都不想要。
可是我真的很没出息,当我出了教授的办公室,下楼,走到马路边上,双手插在口袋里低头前行,忽然一股难以割舍的磅礴爱意油然而生,我转身,上楼,走进教授的办公室拿回了那盒面具。
我说我还是自己寄吧,我会寄的,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2025年4月13日,星期日,天气:大风
今天是开窑的日子,自我来到日本,跟着教授四处走访,结合了诸多建盏世家的匠人传授的经验,以及陆正平给我的材料,屡次实验,如今已是最后一个方案,我感觉我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连林姿也是这样想的,她说我这次一定能成功。
我果真成功了,是曜变。
一次上釉,一次烧成,出窑上百件,皆有纹路,我特意放置在相应位置的盏,终于得到了曜变纹样。
第一时间拿给草间教授,他甚至比我还要震撼,他说这是世界性事件,一定要第一时间发布,我说我会立即起草论文,他说那太慢了,他要帮我举办个人展,立即就要举办。
我笑他天方夜谭,当年我给陆正平办个人展,从筹备到举办前后花费了小半年,我七月份就要结束交换学习回国,哪有时间在日本举办个人展?
教授却自信满满,说一切包在他身上。
然后他打开电视,说他的学生今天会代表学校在联合国发言,让我有兴趣的话跟着一起观摩一下,他都要帮我办个人展,我当然要给他这个面子。
可电视一打开,站在镜头前的却是江生,才一个多月不见,他竟完全变了个人,西装革履,身姿挺拔,发髻齐整,自信满满讲着中文。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专业的自信,对自己母语的自豪。
不知不觉,我竟看的入神,草间教授与我说了好几句话,我才回过神来。
我问他刚说什么,他摇摇头,问我当初要寄给江生的面具寄回去了没有。
他说有个收藏家很看好江生,希望能够收藏那件作品,如果我不想要的话,不如高价卖给他。
我一脸诧异,心想草间教授并不是如此唐突的人,明知道这件作品对我和江生的意义,还说出这种话来?
果然,他很快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道:“你回去吧,我想你现在需要打一个电话,和某人分享成功的喜悦。”
分享?
我是要分享的,和林姿,和教授,和陆正平。
2025年7月20日,星期日,天气:晴
我和林姿的签证双双临期,已经到了必须离开日本的日子。
我当时来日本的目的早已经达成,唯一不舍的是当地匠人的无私奉献和许多尚未读完却不能带走的着作,唯有以后找机会再来拜读。
唯叹祖国还是要强大,文化传承必须好好做才是,免得后世再像我们一样,想要看自己祖先留下的智慧财富,还得远赴他国,得到允许。
这些年我们总说自己不是一百年前的中国了,但私以为什么时候真正做到了文化复兴,达到如从前一般让邻国望洋兴叹、只敢仰望、不敢掠夺的程度,才真正算是抬起了头,直起了腰杆子。
身为一个文艺复兴工作者,我辈依然任重道远。
今天登上了回国的飞机,入境,通关,除了教授和师母,来接机的竟然还有清美的招生办人员。
看到他们手举“欢迎最年轻的建盏艺术大师楼爱浓”的牌子,以及站在旁边一脸不自在的教授和师母,第一次意识到我已经小有名气,莫名觉得有点羞耻。
心里诧异,难道陆正平当年也是这种感觉不成?
我没有为难清美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回学校办理了交换留学的收尾手续,继续回学校完成学业。
当然,我在日本的那些成就,一半属于清美。
为了顺利毕业,我还是要以清美的名义继续发表相关论文。
校方又向我提出继续深造并为我提供留校教学的机会,我拒绝了。院长还想再说什么,教授竟然破天荒地挡在我前头,替我拦住了糖衣炮弹。
离开学校时教授委婉跟我说了江生的事情,他说这小子每个月都会打视频电话给他,旁敲侧击问他关于我的消息,他说他还在关心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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