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这样的同僚,接诊记录一团糟,但何羽白不会责怪他们。尤其是夜班接诊的医生,白天累一天了,夜里又不停地在休息室里“仰卧起坐”,睡得迷迷糊糊被反复叫起,难免出纰漏。
医生也是人,也一天二十四小时,也吃五谷杂粮,也会生病也会疲劳,也有家里家外的事情需要操心。再遇上那不讲理的病患和家属,动不动还挨骂挨打被投诉。累积的情绪无处发泄,就是华佗扁鹊再世,也做不到医院管理条例上写的,始终保持微笑面对一切。
何羽白只干了不到一年,就知道冷晋为什么总顶着张全世界都欠他一声“我爱你”的脸、更知道为什么何权的脾气会那么暴躁了——都是被工作逼出来的。
“哎呦!”
患者一声叫痛将何羽白的思绪拉回现实。他重复叩击刚刚使其疼痛的地方,确认是肝区位置,然后叫护士推b超机过来做床边b超。
b超显示,肝脏部位有脓肿,又疑似肿瘤,但位置太深,穿刺穿不到。何羽白叫护士站给冷晋打电话,喊他下来会诊。方敏打完电话告诉他,冷晋正在手术室里帮裘主任“救火”,暂时下不来,让他等等。
家属缠着何羽白问结果,听完后急得直跺脚。其实何羽白比他们着急,如果是肿瘤,哪怕是恶性的已经扩散了,好歹离死还有段时间。可脓肿,虽说是可治愈的但分分钟都有恶化的可能,导致多脏器衰竭迅速死亡,人说没就没。
沉思片刻,何羽白对方敏说:“敏姐,麻烦你给二区徐主任打个电话,叫他下来一趟。”
“叫老徐啊?”方敏皱眉。
自打徐建兴知道自己当院长无望,藏掖多年的臭脾气全放了出来。一天到晚不是数落这个就是骂那个,逮谁给谁脸色看,现在比冷晋还让实习生肝颤。可他岳父是卫生系统的老领导,上层关系深厚稳固,他不主动提辞职,季贤礼也不搭理他。
“嗯……不然还是我打吧。”
何羽白吸了口气,抓起座机听筒。
徐建兴扬着下巴走进急诊观察室,从何羽白手里扯过超声波报告,扫了一眼,问:“何大夫,你觉着,这到底是脓肿还是肿瘤?”
“基本判定是脓肿。”何羽白说。
“可我看着像肿瘤。”徐建兴说着,上手叩击患者的肝区,又把人疼得嗷了一声,“要是肿瘤还要做很多辅助检查,讨论详细的手术方案,这刀不能随便开。”
徐建兴说的有道理,所以尽管何羽白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下诊断为肝脓肿,可也不能保证那百分之一不会发生。更何况他年纪轻轻,老徐同志从没拿他当过主治,怎么对实习生的态度就怎么对他。
沉思片刻,何羽白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但如果是脓肿,已经休克了,再拖下去很危险。”
徐建兴嗤声道:“何大夫,不好意思,我不是冷主任,真误了诊,我没立场替你兜着。”
何羽白听这话茬,老徐是在挤兑他们俩一家子可以互相包庇的意思。不过他不是刚进大正综合、凡事谨小慎微的那个何羽白了,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说话也更有底气:“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你?”徐建兴就差把眼珠子抠出来翻对白眼给何羽白看,“何大夫,你还记得吧,冷晋当初误将肝动脉当息肉给撕了,赔十万。这一刀下去切开发现是肿瘤不是脓肿,家属闹起来可不是十万就能解决的,你一个主治,一个月才多少钱,得赔多久?”
何羽白抿了抿嘴唇,迎着对方嘲讽的目光说:“人命关天,我对了,皆大欢喜,我错了,花钱买教训。”
呦呵,还挺硬气。徐建兴扯扯嘴角。正在俩人对着瞪视时,急诊刘主任进屋,加入到会诊中。他是被方敏从手术室里拖出来的,听说一区的何羽白喊二区徐建兴来接患者,他赶紧放下手头那个被车撞断腿的患者跑过来灭火。
他还以为何羽白会吃亏,可看俩人的表情,倒像是老徐同志被噎得没话说。
看过超声波报告,刘主任说:“何大夫,如果是肿瘤,不把基础检查和术前方案做好了,打开之后污染腹腔,没扩散的引起扩散,得不偿失。”
“刘主任,你这算是说了句公道话。”徐建兴在旁边挑着眉毛撇着嘴,斜眼看何羽白。
“我都明白,刘主任,但我的诊断是,这是肝脓肿。”何羽白依旧坚持。
刘主任听了,嘬了下牙花,将目光投向徐建兴:“老徐,既然何大夫有把握,你赶紧给人收病区去吧。真拖出问题,你也负不起这责任不是?”
“得,有你刘主任做证,我收。”徐建兴哼了一声,“丑话说前头,何大夫,误诊的话,你担全责,跟我可没关系。”
何羽白郑重地点下头。
结束三区的手术下台,冷晋回病区听说何羽白被徐建兴挤兑了,一拍桌子就要去踹老徐。要搁平时徐建兴逼逼两句他就当听狗叫了,可现在自己媳妇是什么情况?肚子里揣着货呢!万一给气出个好歹,他必须活拆了那傻逼玩意!
何羽白拦住他,好言相劝:“我没误诊,徐主任的手术也很成功,你就别去找茬了。”
冷晋支着腰在屋里转圈,运了半天气,然后对何羽白说:“小白,今天我看你的面子不跟他计较,再有一次,我他妈砸了他办公室!”
“别说脏话。”何羽白鼓起腮帮,顺势捂住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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