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上官婉儿脸色不对劲,李秘便朝许望道:“阿晚,你去向上官婉儿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没有大事发生,索元礼是不可能一大早就来求见。再者,他大步流星,春风得意,就像考了一百分,拿着卷子回家的熊孩子,这嘴脸看着就欠揍。许望也不敢耽搁,往前快走了几步,便喊住了上官婉儿。两人的交谈很短,许望陪着上官婉儿一路走到寝宫门前,这才匆匆返回。“大事不妙,有人要造反!”
李秘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索元礼虽然是个酷吏,但大刑伺候在这个朝代果然还是管用,到底是让他把这件事给挖出来了。相较之下,上官婉儿就令人失望了。临走前,李秘千叮万嘱,让她压制索元礼,千万不能让这个事情发酵。她是挡不住索元礼,还是不愿意挡?李秘也不愿多想,一场血雨腥风,已经压到头顶了。“待诏说了,索元礼这狗奴简直不当人子,我还没见过上官待诏这般骂人……”索元礼虽然是个波斯人,但冷峻阴鸷,腹黑奸猾,城府极深。他可不是薛怀义这样的街头闲汉出身,为了博取武则天的宠信,他参加了正经的科举考试,是以进士的身份跻身官场的。这家伙原本默默无闻,但他只是在蓄势待发罢了。武则天得国不正,本来就疑神疑鬼,索元礼投其所好,三天两头就去武则天那里告密,渐渐也就得了武则天的关注。“索元礼做了什么事,让待诏这么骂他?”
“他撬开了李宗臣的嘴,找到造反的人了!”
“谁?”
见识过索元礼那血滴子一样的铁笼子之后,对于李宗臣的招供,李秘也并不感到奇怪,说实话,就算李秘自己,也承受不了这样的酷刑,说不定还没上刑就麻溜儿招供了。“是侍御史鱼承晔之子鱼保家!”
“鱼保家?这又是什么来头?”
许望身为右羽林将军,平日里就是在宫中巡查,作为武则天的仪仗队队长,对于这些文武百官,他还是比较了解,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何况他们还负责朝会的会议纪律等等工作。“二郎可见过铜匦?”
“铜匦?这玩意儿永安坊的门口就挂着一个呢……”许望所说的铜匦,其实就是大唐朝的“意见箱”,不仅仅永安坊,其他坊也有,长安县衙等地方也都设置了同样的铜匦。李秘第一次见的时候,心里还佩服这大唐朝的匠人精神。因为这“铜匦”意见箱,比后世的意见箱还要精致还要周到。这铜箱子内部分成东南西北四个格子,分设了投书口,放进去就取不出来的那种。而这东西细就细在四面的功能分类不同。东面写着“延恩”,专门收集赞扬和歌颂武则天政绩的信件。西面写着“伸冤”,是为了遭受冤屈者准备的,有点像后世的信访,也像古代的登闻鼓制度,给了平民百姓伸冤的途径和通道。南面写着“招谏”,是为了收集对朝廷政策的一些建议和意见,也算是纳谏的新举措。到了目前为止,这个铜匦意见箱,绝对是极好的一个创举。让人诟病的是北面,北面写着“通玄”,是为了自然灾害以及军事机密,告发官员等等事件所准备的。简单来说,北面这个投书口,就是为了告密者所准备的!李秘还在回想这铜匦,却听得许望道:“这铜匦,正是鱼保家发明的,凭借着铜匦,鱼保家才得以进入了朝堂,继续为圣人发明创造一些新奇机巧。”
李秘早知道对于官宦人家而言,大唐的从政道路很宽,除了科举考试,写诗画画下棋甚至隐居都有机会做官,但没想到这家伙发明了一个意见箱都能做官。自家老爹不也想着让他从修道这条路挤进官场么,虽然最后是狄仁杰点破了老爹不是为了让他做官,而是为了避难。这鱼保家也属实有点脑子,知道武则天喜欢告密者,发明这么个东西,武则天又岂能不高兴?武则天鼓励告密,否则索元礼这样的人,也不会得势。她甚至给地方官员下令,但凡告密者,朝廷安排食宿,沿途的官舍和驿站必须负责接待进京告密的人,而且按照五品官的膳食待遇,无论是士子,农夫亦或者樵夫渔民,在告密这方面,真正做到了不分高低贵贱。有鉴于此,竟催生出了一条新的从政捷径,那就是进京告密!身为发明人,鱼保家不仅得到了大量的赏赐,还备受武则天重用,甚至破格加官进爵,漫提多风光。但如今,索元礼把他揪出来,问题可就大条了。鱼保家与李宗臣杨务廉等人一样,痴迷于科技发明,是技术型人才,李宗臣的焦炭,必然是交到了他的手里,说不好这个鱼保家,就是私造兵器的那个人!“索元礼必然会大做文章,这次怕是要人头滚滚了……”听得李秘这般感慨,许望也脸色发白,眉头紧皱道:“那程务挺世伯又该如何……牵扯到造反,岂不是神仙也难救!”
李秘沉吟片刻,睁眼望着那幽深古旧的长生殿,也是忧心忡忡。他总不能闯进去,秦藏器还没有出来,他在外头也是无济于事。“阿晚,先把我送出去,我要找徐有功了解情况。”
许望担忧程务挺,原本还有两天可活,如今索元礼带来了造反的新线索,程式家族的灭顶之灾只怕又要提前了。他也不敢耽搁,当即让人将李秘送到了右校署的营区。此时的杨务廉也是热锅上的蚂蚁,因为李宗臣涉及造反,又扯出了鱼保家,他这个上司,又岂能全身而退。“李秘,你还来做甚!”
杨务廉是个贪官,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索贿受贿,正得益于他无可取代的营造技术。但如今造反的火焰烧到了建筑圈,他这个建筑圈大佬,又岂能独善其身。上官婉儿显然压不住索元礼,他是个老狐狸,对索元礼的为人也是听说过的,眼下正打算四处寻求庇护,哪有功夫理会李秘。李秘呵呵一笑:“我要是杨少监,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哪有功夫再管别人的闲事。”
“你……这可是我将作监的地盘!我杨务廉还没失势,凭你也敢踩在我的头上!”
杨务廉气得跳脚。李秘却仍旧一脸笑呵呵:“行了,你这地盘如今是火坑炼狱,别人避之不及,我能来你就偷笑吧,有这功夫,赶紧去求人找门路,何必浪费在我身上,我就进去看看,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损失?”
言毕,李秘也不再理会,径直走了进去。然而他却见得徐有功蹲在地上,面无血色,脚下则是一滩发黄的酸汁,估摸着能吐的全都吐光了。看来,索元礼到底还是作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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