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思索片刻,将手放下,站起来踱了几步道:“我看没什么大事。”
吴三桂不解地道:“大人有什么好法子?”
洪承畴道:“你可知道,我今天上午见过了皇上,皇上对辽东军事十分关心,我告诉他,你已经带来了辽东方面的情报,他很高兴,答应明天见你。”
“可是明天,曹化淳就会将我父亲押入诏狱,我怕不等见到皇上,他们就会下手。”
“他们不敢,如果皇上肯见你,他们是不敢动手的,因为他们也不能揣测皇上的想法。”洪承畴说,“只要明天一早你见到了皇上,把信一拿出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皇上不会不明白这信的含义,也不会坐视不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谁主沉浮 十一(2)
“可是,皇上他见到了信,会不会马上就赦免了袁大人呢?再者,我父亲的安全又如何得以保证?”
洪承畴闭目沉思一会儿,道:“信你带来了吗?我看一看,信是怎么写的?”
吴三桂将信从怀中抽出来,道:“请大人阅。”
洪承畴将信接过来,扫了一眼,道:“没错。我曾与毛文龙共事过,我认得他的字。这毛文龙也恁是胆大了。”说完将信揉成一团,紧紧地攥于手心之中。
吴三桂突然间心头一颤,洪承畴的这个动作非常熟悉,他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生自心间,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步,道:“洪大人,你——”
但是这一步迈得还是有些晚了。洪承畴摊开手心,只见那封重要的、唯一能解救袁崇焕的密信,已经碎成了粉末。
吴三桂惊怒得几乎肝胆欲裂,他怒喝一声:“洪承畴你干什么?”冲上前来,欲抢走这封信,洪承畴伸手一推,吴三桂正在心神激荡之际,竟让他一下子推到了胸前,也没见洪承畴怎么使劲,但这一下竟然将吴三桂推出两丈开外,险些跌倒在地。洪承畴将手张开,一阵冷风吹过,碎纸屑顺着打开的窗子被吹出屋外,纷纷飘去。
吴三桂怒喝:“洪承畴你干什么?你这样岂不是害了袁大人!”
洪承畴泰然自若地说:“没错。我就是要害了他,袁崇焕必须死。”
“你——”吴三桂怒视洪承畴,双眼都要瞪出血来,骂道,“原来你是个阴险小人!我看错了你,孙大帅看错了你。”突然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曹化淳那里是你告的密,所以他才会那么清楚地知道我来的目的,也知道那封信的秘密,你们使的是一个连环计,先让曹化淳来威胁我,再逼我持信来见你,然后你就轻易地将信拿到后毁掉。我上了你们的当!”
洪承畴居然全盘承认:“是,我就是这样盘算的,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猜就知。”
“原来孙大帅一直就看错了你,你居然和曹化淳他们狼狈为奸,你们是一伙的。”吴三桂指着他骂道。
洪承畴镇定地说道:“你刚才猜得都对,但只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从来都不是和曹化淳他们一伙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好的信纸,递过来道,“你把这个拿上,明天去见皇上时,把这个给他。”
吴三桂不接,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模拟孙大帅口气写的一封信,信上说了,祖大寿、朱梅等人已经与袁崇焕决裂,并将兵马安置好了,只等皇上一声令下,就向皇太极宣战。”
“呸!”吴三桂啐了一口,“一派胡言,我才不会把这信交给皇上呢!”
“你必须要交,”洪承畴恳切地说,“如果不是那样,孙大帅他们这些人就死定了。”
“你胡说,”吴三桂道,“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因为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人可信了,你也没什么人可以依靠。在京师,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捻死你,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你?”吴三桂冷笑道,“别骗人了。”
“我没有骗你。为了让你相信这一点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你没想过的事。你可知,辽东自本朝以来,曾经出现过三个最杰出的将领,因为有了他们,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毕其一生精力不得挺进中原一步。这三个人,他们的名字分别是熊廷弼、袁崇焕、孙承宗,这些名字,想必你也都一一听说。”
吴三桂道:“那是自然。我从小就是听着他们的传说长大的。” 。 想看书来
谁主沉浮 十一(3)
“可是你们知道他们现在都如何了吗?”洪承畴的声音里突然有了种悲怆的力量,“熊廷弼大人提出三方布置策战术,主张以退为进,以逸待劳,防守中反击努酋,这个战术非常正确,可惜的是,他因为得罪了朝中的权奸,最后功亏一篑。朝中奸党派出王化贞做他的副手,实际上剥夺了他的兵权,王化贞不听他的号令,擅自倾尽兵力出战,被努尔哈赤击败,丢失我辽阳、沈阳大片土地,我大明子民备受荼毒,幸得熊大人出兵相救,才守住了山海关一脉。但最后结果却是,熊大人担了千古罪名,全家入狱,刑拷至死,尸首被传首九边,家人流放三千里,三子全部死于狱中。
“还有袁崇焕大人,他的忠心义胆,智绝才华,你我尽知。宁远因他镇守,阻挡清军多年,北京一战,也幸得他及时回师勤王,才得保京师百姓平安,他手下的四大将领在此战中损殁两人,袁大帅也战至全身体无完肤,可是,当皇太极兵退之时,他马上就被下狱,锦衣卫明天就要开始对他用刑逼供了。
“最后是孙承宗大人,大人他的功德不必我多说了。满朝文武,精英之人多为他提携,大明有他在一天,江山可保一天,有他在一年,江山可保一年,他若长生不老,大明万世无忧,可是这样的一个人,近年来却被搁置不用,有名无实,空为内阁阁员,却没参政议政之权;空为兵部尚书,早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兵权,此次若非祖大寿谋反,他也不会再次被起用。我问你,这三人都是当世英雄,你我均不能比,但为何如此下场,如此命运?”
吴三桂只思索片刻,就说:“那是因为朝中有奸人作乱的缘故?”
“你错了。”洪承畴摇摇头,“这不是奸人的问题。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他们全是治国安邦的良才,可惜的是,他们不懂人心,不通世故,更不懂得保护自己,爱惜自己,所以才会害人害己,直至贻害国家。”
“你的话我越发的不懂了!”吴三桂道,“这三位大帅忠心为国,怎么反而贻害了国家?”
“空有济世安邦之才,拯民水火之念,却耽于意气,不能爱惜羽翼,保全力量,这就是对自己对国家的不负责任。前朝旧事,我想你应该历历在目,前朝魏阉横行之时,有所谓清流‘东林’党,他们个个都是硬骨铮铮爱民爱国的好汉,但是为何却一败涂地,落败于阉人之手?今日看来,全是耽于意气之争而不能沉稳于变局之乱,顾全小局之势但胸无大局之志,爱惜声名之誉却不爱惜生命之本,如此才导致一败再败。其实本朝自张居正阁老死后,历经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三大案,即陷入党争之祸,满朝文臣,人人纠缠于其中,各党之间,相互倾轧,耗尽元气,致使国力空虚。群臣为自保而忙于派系关系,令朝中纲纪不整,人心背离,若不是这种大大空虚的局面,魏阉何以会乘虚而上,一跃天上?”
洪承畴循循善诱,讲到酣处,竟有些忘情:“本朝自开朝以来,皇上开陈除新,抑制阉党,气象一新,但是,其中积疾难返之处甚重,仍为人忧。近日圣上不满群臣无为,阉党势力又有所抬头,司礼监重新执掌大权,魏阉余孽重回政坛,东林余党又成立复社对抗,钱谦益、钱龙锡等复社名流开坛讲学,似又要重新掀起清流、名教之热。而这一切,是为再次的党争造势。内阁中斗争波澜不断,你们身在边关,哪里知道?孙大帅身为东阁大学士有名无权,钱龙锡贵为首辅有德无才,温体仁才高八斗,但其实居心叵测,周延儒野心勃勃,狼子野心早已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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