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盘炀山上四处俱是焦黑的树,好似遭人放了火,就连遍山的泥也是漆黑一片,一些残渣碎屑拌在泥里。这隆冬天的,也不像是会烧起来的样子,应当许久前就已变作这样了。
容离四处看了看,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被烧得光秃秃的山,山上马毛猬磔,狂风呼啸着,山上松散的泥沙飞扬而起。她抬臂掩至唇鼻前,皱眉道∶“这地方当真有道观么。”
这怎么也不像是会有道观的样子,也不似是会有活人住在此处。
华夙仍盘腿坐着,那光滑的黑绸自磐石上垂落,曳在了焦黑的泥地上。
容离皱起眉头,放眼望去,也未见到什么院墙。她脚步一拐,心道,难不成道观是在这山的背面?
她刚迈出一步,忽地听见背后传来华夙冷淡的声音。
“别走远。”华夙道。
容离顿住了脚步,回头问∶“怎么?”
华夙紧皱着眉头,身侧急旋的鬼气未消,宽大的黑袍兜着风,缓缓鼓动着。她半晌才敛了鬼气,站起身道∶“此处有些古怪,跟紧我。”
闻言,容离把画祟取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
这山上枯黑的树高高耸立,焦糊的树影交叠,那伸出的岔枝歪歪扭扭,似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无声挺立。
山上并无鬼气,至少除面前这大鬼外,容离再看不见别的鬼影。
除了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外,好似再无别的声响。
华夙走起路来没有声音,静凄凄的,好似悬空飘过,偏偏她也在迈着腿,看着应当是脚踏实地的。
“这地方当真有人么。”容离五指一紧,哪敢将手中画祟松开半分。
华夙一只手提着黑袍,黑绸底下露出银线绣边的鞋。她沿着山上的小径往前走着,身后发辫将散未散,“有路在,便该有人,只是此处已没有活人的气息。”
“当年去单家做法的法师,难不成已经死了?”容离心一沉。
这小径近乎看不出边,也被烧得焦糊,只依稀能看出点儿蜿蜒的轮廓。
华夙不敢笃定,“没有活人,若非已经亡故,便是到别处去了。山上倒是有些稀薄的鬼气,料你觉察不出,因这鬼气淡薄近散,倘非被吞吃,便是受了净涤。”
容离抬起眼,“那这鬼气当真稀薄,我果真未觉察出来。”
华夙又道∶“许是因道观的缘故,游魂不近此地,那鬼气还不知是哪只鬼遗落的,去看看便知。”
容离心如鼓擂,气都快喘不顺了,若是能找到那法师,指不定又能离丹璇的身世又近一些,而她亦然。
自打离开祁安,她便没少怀疑自己的出身,经这么一遭,越发觉得自己身世离奇,丹璇的来历已这么……古怪,她自个儿是不是人也不一定了。
当了十数年的凡人,现下竟有些迷蒙,若不是人,那她……会是个什么?
山风凛冽,掌心却冒出细密的汗。
容离走得慢,一个不经意,已落后华夙许多。
身后山风狂卷,如豺狼在追,她匆忙走快了一些,心一慌,心似顺着脖颈跃上颅顶,连着头也在一突一突的疼。
华夙脚步一顿,“急什么,又不会将你丢在此处。”
容离急急喘着气,伸手把华夙的袍子攥了个紧,好似气息奄奄,“你就不能走慢些么。”
华夙轻哂,“还从未有人叫我走慢些。”
容离轻声道∶“那是因你先前身侧全是鬼,哪来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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