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夙走近,朝着容离的面庞吐出了一口鬼气,清淡如兰,和这黑沉沉的鬼气不大相称。
那鬼气好似在水中绽开的墨汁,倏然铺张开来,将容离裹了个完全。
容离抬起手,只见丝丝缕缕的鬼气跟黑绸一般在她身侧缭绕,再一眨眼,身上略微一沉,鬼气竟化作了一袭黑袍。
这黑袍长及足底,轻盈地曳在地上,把她的五指和鞋尖皆盖得严严实实的。
容离愣了一下,看了看身上的黑袍,又朝华夙身上那一身看去,竟似是一模一样。她将袍子扯高,将大半张脸遮了起来,诧异道:“这样就好了么?”
华夙忽地笑了,眼中笑意极淡。
容离不明所以,讷讷道:“怎么了,莫不是这黑袍还有穿反一说?”
华夙哂着,伸手展开了五指,掌心悬自她额前缓缓下落。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容离不由得闭起了眼,觉察寒意散尽,才试探般睁了双目。
华夙道:“倒是忘了把你的脸给遮起来,否则若是叫凡人撞见,定会看见你这一张脸在半空中浮着,平白坐实了化鬼的谣言。”
容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当真信了,“那可要不得。”
华夙但笑不语。
容离这才明白自己被戏弄了,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她的肩,那力道近乎于无,轻若鸿毛。
华夙往肩上一拂,“这就气了?”
容离睨她,面色病恹恹的,流转的眸光含着嗔,很是灵动。
华夙坦白,“只是再多施了些鬼气予你,省得那石像里的东西图谋不轨。”
容离杏眼圆瞪。
“好了。”华夙手一挥,合起的门兀自打开。
一人一鬼肆无忌惮地出了单府,连一个人也未惊扰,大门一启一合,丁点声响也未发出。
更夫恰好在府门外经过,敲了几下梆子,扬声喊了起来,身侧好似有什么东西一拂而过,不像风,柔柔软软的,恰似什么绸缎料子。
他蓦一回头,街上除他以外空无一人,两侧屋舍外悬着的红灯笼微微晃着。
也许是风。
更夫搓了搓方才似被绸缎拂着的手臂,又敲起梆子往前走。
容离不大明白,这鬼明明可以用上术法,为何偏偏要亲自走这一趟。在走了一阵后,她忽然明白……
这夜太静了,皇城就算再干净,也不至于干净成这般。
“知道我为何要带你走这路了么。”华夙那黑袍窸窸窣窣响着。
“约莫猜到了。”容离道。
华夙知晓她聪明,故而只是轻轻一哂,“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命数一尽便会化鬼,化鬼后却不能一下就投胎,不但要等无常引路,还讲究先来后到。”
她稍稍一顿,又道:“皇城上紫气升腾,厉鬼会受其震慑,魂灵纯净者,只要不造作,便能安然等到无常到来。”
容离左右看了看,“现下连点干净的魂都瞧不见。”
“不错。”华夙颔首,“也不知是被引开了,还是……”
容离心一紧。
华夙冷声道:“还是说,什么东西贪嘴了。”
周府的门被叩响,守门的仆从歪着身靠在边上,听见这声音陡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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