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夙撘在容离肩头的手一动,用两根手指轻轻嵌住了这细细的脖颈。她手背上沾了血,就连指腹也染了一抹鲜红,似是刚碰了胭脂。
容离被冻了个正着,一个激灵便缩起了肩颈。
于鬼物而言,取她这将死之人的性命,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容离僵着身,气息蓦地急起,明明那两根手指只是轻飘飘地摁在她的颈子上,还未施上力气,她却像是被扼紧了一般,脸颊跟着泛了红。
华夙松了手,将披在身上破烂不堪的黑绸布捻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指上沾着的血迹,“换作是别的鬼,也能这么轻易取你的命。”
“我有竹笔。”容离轻咳了几声。
华夙睨她,“一个凡人,究其一生至多不过百岁,你可知我活了多久。”
容离低垂的眸光略微一颤,实话实说:“不知。”
华夙擦净指腹,又慢条斯理地擦了指缝,淡声道:“玄炜帝即位时,我曾在凡间一睹天下大赦。”
玄炜帝……
那得是三百年前了,这一位一统九州,事迹广为人传颂,如今茶楼酒肆里,还常有说书的提及他当年的丰功伟绩,就连垂髫小儿也知晓其名姓。
如此说来,华夙不得活得比玄炜帝还久?
容离想想又觉得奇怪,一个鬼物,用“活”这一字似乎不大合宜。
她怔愣抬头,掩在狐毛底下的手蓦地一紧,将竹笔握得严严实实,隐约觉得这鬼话里有话,领悟过来后,她按捺住心底震撼,轻声问:“莫非你生来……便是鬼?”
华夙未答,见指缝上的血迹未能擦净,殷红的唇微微一张,吐出了一口阴寒的气。阴气一卷,将她手指上的血给吹净了。
她朝容离看了过去,“寻常凡人若用他那点心思来揣摩我,我定道他是不自量力。”
“那我呢。”容离掌心浮上密汗,握笔的手微微一动。
华夙淡声道:“你如今有了这杆笔,又怎还是寻常人。”她隔着容离袖口上柔软的狐毛,往她手背拍了拍。
容离险些未握住笔,提灯的手跟着软了一阵,映在地上的光蓦地一晃。
“你方才去哪儿了?”华夙又问。
容离自知瞒不住,低垂的眼转了转,这才道:“去竹院了。”
“去看那只鬼了。”华夙一语道破。
容离颔首,暗暗朝周遭看了一眼,见四处无人,才继续往兰院走。
远处兰院里的门嘎吱一声响,也不知是谁出了屋。
容离顿了脚步,压低了声音道:“她是我二娘,我不知她是被谁害死的,我想替她报仇。”
“报仇?”华夙竟冷淡地笑了一下,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尚且被困在这容府之中,自身难保,还想替她报仇。”
容离抿唇不言,耳畔是院子里传出的急促脚步声。
华夙朝院门望去,“你那二娘死后怨念不散,如今已成厉鬼,若我未看错,她应当是被他人缚在了那盈寸之地,还被施了养鬼之术,假以时日,她必记不得你,只听从驯她之人。”
容离心下一惊,此话与二娘告诉她的颇有几分关联。她讶异抬眸,“是谁施的术?”
“那我便不知了。”华夙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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