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白日时容离撞见的那几个纨绔都撞了鬼,是闹得鸡飞狗跳的,俱是一夜未眠。什么门窗无端端被叩响,床下和柜子里似藏了什么东西,闭上眼时又觉得阴风落在耳畔,犹像是枕边有人在吹气。
几人疯了般,不由得想起白日里撞见的容家大姑娘,都说这容府的姑娘被怨灵缠身,也不知是不是那一撞,把阴气给撞到他们身上去了。
晦气,当真晦气,一想肖明宸招惹得更甚,几人更是心里直发憷,也不知自己这哥们还能不能好。
这几个纨绔惴惴不安,眼一睁就睁到了天明,等见到晨光一现,立刻往家外边跑,邀上几个弟兄在白日里喝点酒壮壮胆,一聊起来,才知大伙竟都……撞鬼了。
这可不就巧了,几人瞠目结舌,见肖明宸仍未场,越发不安,忙不迭喊上两个小厮去肖府。
肖明宸正睡得香,听到屋外有人找,这才不情不愿起了身,洗漱后打了个哈欠便出了府,往平日里吃酒的地方去。他面色倒是好,可眼前几个哥们都盯着眼下青黑,一个个神情恍惚,像是被勾了魂。
肖明宸道:“你们昨夜做贼去了,家里生意不是还好么,犯得着做贼?”
几人纷纷道:“别说了,昨夜宅子里闹鬼,吓得我一夜未睡着,哥们几个都忧心你呢。”
“可不是么,我耳畔落了一阵绵软的风,还以为在青楼里枕着美人膝呢,睁了眼才知是在家中,而枕边……分明一个人也没有啊!”
“巧了,我昨夜门窗俱被叩得频频作响,问了无人应声,推门却发觉屋外无人。”
肖明宸疑惑地看了一圈,“可我昨夜睡得好好的,你们莫不是在戏弄我?”
“我拿这眼下青黑来戏弄你么。”一人一拍腿,沉沉叹了一声气。
肖明宸仍是不大相信,挠了挠鬓发,“怕是你们想多的,哪有这么容易撞鬼,一撞撞五。”
在座的,除他以外,可不就是五人么。
有个一直憋着没说话的,左右看了看,小声开口:“你说会不会是因昨日撞见了容家姑娘?”
肖明宸神色变了变,干笑两声:“若是她变作的鬼,那为何要在你们枕边吹起,她明明只同我说了话,莫名也想和你们一度春宵不成?”
哪还有人敢开容离的玩笑,当即一个人也没应声,全都怕得跟鹌鹑一样。
这几人天刚亮便出了府,喝了好一阵酒后,已是日上三竿,街市上不少叫卖的小贩已推车出来。
远在吴襄镇的容长亭还真的连夜赶了回来,四夫人和三夫人也在其中。
守门的下人未料到容长亭这时候会回来,在瞧见门前停着的马车时,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容长亭掀开垂帘下了马车,神情着实难看,面色青黑,怒得一张脸阴沉沉的,好似将火气全按在了心底,也不知何时会一股脑蹿上头顶,将火气全撒出来。
能不气么,在吴襄镇时,他还奇怪这三房怎忽然就病了,现下又忽然得知,其和账房先生疑有私情。
这几日,容长亭琢磨了许久,细细一算日子,就连蒙芫腹中怀着的……也未必会是他的子嗣。
姒昭跟在后边下了马车,最尾的马车却是许久没有动静,好似里边根本没有人。
下了车,姒昭回头看了一眼,才扶着婢女的手臂慢悠悠迈进了门槛。
许久未见有人下来的马车终于有了动静,蒙芫的贴身婢女从上面下来,愁眉苦脸的,左右看了看无人相助,只好又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地背着一个人出了车舆,她背上伏着的,可不就是三夫人么。
守门的下人对三夫人病重一事有所耳闻,却不知夫人竟病得这么重,都已病至不能行走了,老爷竟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未叫人上去搀扶。
两人守着门口面面相觑,见那婢女背着三夫人进了门,忙不迭垂下眼,看也不多看一眼,主子们的事,哪能是他们能揣测的。
入了门,容长亭仍未命人去照料蒙芫,而是快步去了兰院,他刚迈进兰院,步子便顿了下来,站在院子里再不往前,好似被根绳子束住了双腿。
容离早就醒了,正坐在妆台前梳发,屋中只她和华夙,小芙被她支开去盛粥了。
她拿着木梳,对着镜将细长的朱绦慢腾腾地缠在发上,边编着头发,边借余光朝华夙看。
华夙坐在桌案前,正对着那亮着光的舆图,好似那一笔一划俱是能摸到一般,她在桌上细细摩挲着,忽然道:“容长亭回来了。”
容离捏着朱绦和头发的手一顿,只一瞬又默不作声地继续手中动作,心无旁骛般。
华夙看着舆图,头发上未蒙着黑绸,故而松散的发辫大喇喇地露了出来,比之初见的时候,她的发辫好似又长上了一些,原本发梢只是到腰中的,现下已经抵至腰眼了。
容离轻声道:“我早料到他会回来。”
“那你也知道他回来便会来兰院?”华夙侧身。
容离没应声,目光落下华夙的发梢上,寻思着这发辫的长短莫不是还与修为有些关联。
她对鬼物的修为毫不了解,隐约觉得华夙应当恢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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