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礼:“敢问穆大人,此枣饼有问题吗?”
众位御医以银针试毒,以口鼻闻食后皆纷纷叹息摇头,“此枣饼不见一丝一毫异样。”
同欢心中立即松下口气,既然没有异样想来自己也应该无事。可随即又提上心来有些忧虑。若说枣饼异常,皇上暴怒废后属事发有因,若是不见毒物,皇上如此冲动倒先落了人话柄了。她皱眉看着穆迢扬:“那皇上......”
穆迢扬叹息一声:“皇上心意已决,必然是想以元妃娘娘为重了。”
长孙无垢已听闻元妃坠胎一事了,顿时心惊不已。同欢送来的贡缎还在外殿长案不曾收起,她送去的枣饼倒眨眼间变成众矢之的,这是长孙无垢怎么也不曾提前预料过的。
长孙无垢思量片刻立即唤守谨为自己更换身素衣卸掉钗环。她知道接下来立政殿必然要经历一番风波,所以先要换一个素衣待罪的妆扮。
还来不及擦去面颊嘴唇上的胭脂,皇上已带内侍骤然而至,长孙无垢见李世民面色发青的模样心中已感不妙,整个人人木然站个半身子,还不曾躬身施礼道声安好,李世民已挥掌而至。
掌带劲风,长孙无垢心中淡定不肯躲闪,这一掌结结实实掴在她的面颊。常年手握兵刃的李世民不曾吝力,吃力不住的长孙无垢登时跌倒在地。她吃痛的爬起,随即俯身叩首:“臣妾不知何事惹怒了皇上,请皇上指明臣妾。”
李世民见长孙无垢不喜不怒的模样,深沉言语:“原以为她步步后退必然换来你的知心养命,原来不然,既然你不懂什么是进退,朕来告诉你不安分守己的后果。”
殿门外守候的内侍听得命,立即携三尺白绫迈入,李世民正对长孙无垢惊恐表情脸色万分阴冷:“你现在选择自行了断,朕会给长孙家留个全尸。”
李世民登基以来行事颇为沉稳严厉,相对战时桀骜,人已斯文些许。今日口出如此严厉责难,长孙无垢不由得心惊。
虽然明知李世民不喜欢自己,却至少在人前还和她维持内里家眷亲厚的模样,长孙无垢此时心中一片了然。李世民先前动手掌掴已经惊住她所有言语,再低头,她的嘴角滴落一滴血珠正落在金石砖面晕开。
长孙无垢面对自己面前荡悠悠白绫竭力让声音听上去非常平和:“皇上赐死臣妾,臣妾应当从命。只是皇上说臣妾谋害皇上子嗣,请举证落实臣妾罪名示众天下以平非议。臣妾自认执掌后宫三年不曾有过违任何宫规戒律的事,皇上需给臣妾留有清白颜面,给长孙氏留有朝堂余地,不能以此大不韪罪名赐死臣妾。”
闻听长孙氏如此滴水不露的言语,李世民目光不露痕迹的一瞥:“长孙氏,你事到如今还在推脱罪责。朕亲眼目睹元妃品食你所送糕饼而致使堕胎,莫非你是在暗指朕在撒谎?”
长孙无垢俯首在李世民足下声音低弱:“臣妾不敢胡乱猜疑,只是臣妾再妒忌元妃受宠也不敢当着皇上面下毒,更别说动手伤及皇上子嗣。皇上请想,臣妾朝外长有孙氏族一百七十余口亲眷,怎敢以此来搏他人性命?”
李世民回以长孙氏冷笑:“你们兄妹当初敢以军变威胁朕,如今倒不敢再做任何龌龊事了?”
长孙无垢听出李世民话中讥讽不禁缄默,许久方才悲慨道:“皇上疑臣妾心狠手毒加害元妃,臣妾自然无力辩解。臣妾也愿受皇上赐死。只是臣妾魂归阴府后,定会寻皇上子嗣托梦给皇上元妃,以证臣妾的自身清白。”
没料想长孙氏居然言语如此犀利,李世民沉声开口:“没想到你居然胆敢诅咒皇嗣。既然如此,朕也不必挽留了。”
他转身不再看长孙无垢,内侍见状立即将长孙无垢身后青丝掀起蒙住脸面,三尺白绫正套在她的白皙颈项,两边内侍将白绫陡然勒紧。
50、更能消几番风雨
长孙无忌接到守谨遣人宫外密报时正当午夜,午夜宫禁,闲杂人不可随便内里行走。
只是长孙无忌担忧妹子性命更是连通禀也顾不得,强逼魏征随自己硬闯立政殿,宫门守卫见他来势匆匆自然上前阻拦,不料阻拦未果反被他击伤数人。
直入立政殿,长孙无忌正看见妹妹正被皇上贴身的两名内侍勒紧颈上白绫,顿时惊得周身冷汗,他见状不禁咆哮道:“皇上手下留人!皇后娘娘乃是母仪天下一国之母,岂能皇上说缢死便缢死的?”
李世民凌厉的目光扫在长孙无忌惊惶失措的脸庞,沉声低问:“怎么,长孙尚书是在教朕怎么做皇帝吗?”
长孙无忌本是个铁打的汉子,见到自家妹子被勒得呼吸困难眼泪含在眼圈直转。只是关键时刻他怎敢与九五之尊嘴硬,听得李世民责问不得不直挺挺屈膝下跪,“皇上,皇后娘娘她管辖六宫三年有余,期间不曾有过半点闪失,恳请皇上看在臣和皇后娘娘的老父骸骨仍遗留在西征途中的份上,饶了皇后娘娘吧,臣给皇上叩首谢恩了!”
说罢长孙无忌以额触地怦怦撞击,不消片刻,金砖地面上已沾上一摊乌色血迹,黏稠不堪。
魏征入殿后并不同时双膝跪地,他只是无声观测李世民的神色,看罢皇上与长孙无忌对话神色魏征心中已有对策,只是悄然捋了捋下颌的胡须并不言语。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不肯就此罢休,又见不得妹子摇摇欲坠的受到白绫勒窒,他连连跪爬几步想伸手扯开长孙无垢颈项上捆绑的白绫。
李世民伫立一旁冷冷看着长孙无忌大不韪的动作,神色已濒临暴怒。
魏征察觉李世民即将动怒正欲上前为长孙无忌辩解,只见李世民此刻突然抬起手道:“既然长孙尚书兄妹情深,就陪长孙氏一同受刑吧,杖刑侍候!”
不消片刻长凳在殿外已经备好,长孙无忌被两边内侍脱了长袍,退了冠冕,拔去金簪,推推搡搡推至殿门外,长孙无垢见状带着颈上白绫青白了脸色抱住李世民双腿,不住苦苦哭求:“皇上,臣妾愿意就此服死,臣妾愿意就此服死,求皇上饶了臣妾兄长和族人,求皇上,求皇上!”
内侍按住长孙无忌身体俯在刑凳上,披发散乱的长孙无忌此时口中仍不住高呼乱叫:“皇上,且放过皇后娘娘吧!臣为皇上出生入死十余年,身上哪道伤疤不是为大唐拼来的,皇上就算不念及长孙家先祖追随太上皇的诸多辛苦,也想想臣的一片赤胆忠心!”
长孙无忌一番话使得李世民神色略有些动容。
疆场厮杀刀剑总是无眼,但凡能活命登至金銮殿的人无不是身负重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尤其是长孙无忌,临阵向来是舍命当先,以一当百,从不吝啬以身抵挡敌军刀箭的他数次为李世民攻下要塞,更数次救过李世民的性命,他与李世民既是君臣亦是兄弟,此刻若要再坚持惩戒长孙无忌,李世民无法面对一心拥立自己的昔日臣属。
李世民不禁有些沉吟,魏征趁机向前一步恭谨垂首轻问:“皇上,今日赐死皇后,重责忠臣,臣想敢问皇上,究竟是为了元妃娘娘还是为了以正宫中规矩呢?”
“魏征,你又想说什么?”李世民肃严脸色,冷冷的问。
“臣私以为,皇上若是为元妃娘娘赐死长孙皇后娘娘,重责长孙尚书是再正当不过。今日赐死皇后娘娘一事不过是皇上微动意念,却能藉此震摄前朝后宫,以至宫闱众人从此无不忌惮元妃娘娘,更无人不知她喜欢仗皇上宠爱逼死皇后,以自身缘由谗害忠臣,从此以后无人敢与她作对,黎民百姓更是日夜祈祷忠义朝臣千万不要中了元妃娘娘的阴毒计谋以求自保。如此一来,内起皇宫,外至天下,谁人敢再欺辱元妃娘娘?怎能不算好事一桩呢?”魏征捋了捋下颌胡须,笑道。
李世民冷笑,扬起嘴角睥睨魏征一眼:“魏征,你以为你说的反讽朕听不出来?”
魏征闻言立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地叩首,口诵道:“若能听出来臣在反讽皇上,说明皇上乃是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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