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在船上,被人给绑了。”
他当时还只是个孩子,又有些晕船不适,被人救下来之后,昏昏沉沉,随后又病了一场。一直到船只到了京城,又养了小半个月,才回过神来。
当初的情形,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之后,伯父伯母见他受了惊吓,从不在他面前提起这桩事,到底是什么人绑架的他,倒还真是一无所知。
至于长大之后,他也以为,或许是哪里来的人贩子,也或许,是为了求财。
可谢无咎却道:“聂叔,绑你的人,就是李照允。”
第139章夜会
聂玉实实在在愣住,再次谨慎的盘算了一番,当年李照允的年纪。
他惊讶道:“他与我年岁相当,当时也不过五六岁。他一个孩子,绑我做什么?”
谢无咎从怀中取出李照允管家的供词,眉头少见的耷拉着,显然是被这种近乎乌龙的“真相”给刺激了一下。
“我在大理寺也不少年了,还真没有见过,这种莫名其妙怨恨上别人的人。是故,荀卿所言,人之初,性本恶。”
何况,当年李照允还不到五六岁。
那管家就是他自幼随侍身边的仆从,比李照允大上七八岁,当年已经十二三岁,是个健壮少年。
聂玉还隐约记得,自己就是被这唯唯诺诺的少年给抓了起来,绑在船舱下的一个货箱里。
供词很详细,管家全都招了。大概这是他第一次遵照李照允的吩咐做坏事,当年事,连细节都还记得一清二楚——比如,那艘船的栏杆上,系着一圈彩绳,上面挂着一串一串的贝壳。
聂玉生长在内陆,没见过贝壳。那管家少年,就是用一串贝壳,把他引进船舱底下,趁着无人发现,把他捆起来,塞进了一个货箱里。
聂玉的冷笑含在喉咙里,这供词上写的缘由,叫人恶心:“……因为他自小被父亲不喜,此次是因祖母临终遗愿,父亲和继母才不得不派人,将他从乡下老家接回京城。”
父亲的不喜,李照允自幼就知道。纵使只是一个幼弱的孩童,可本该是至亲的父亲看向他的眼神,冰冷的可怕。
得知聂玉是上京给伯父母作为嗣子,且只有两名随从护送时,他竟然异想天开,起了别样的心思。
“……李照允指使我,将那名小童杀死,尸身扔进江水之中,再伺机杀了两名随从,而后拿着信物,冒充这名小童上京。从此,可以顶替他的身份,再不必去经受他生身父亲的折磨。”
聂玉读到此处,简直匪夷所思:“他是疯了吗?我伯父母虽然有数年没回老家,难道收养了我以后,还会不回去吗?”
谢无咎道:“兴许,他想着,只要拖得几年,孩子便会大变样,何况,照管家所说,他和你还有几分相似。等孩子大了,到时便不容易被拆穿了。”
聂玉:“他就是条疯狗!”
还是条小疯狗的李照允,真的是这么想的。他羡慕聂玉,有这么多人喜欢,这么多人需要他。
他和聂玉谈话的时候,也问过他,怕不怕去伯父家。
聂玉还是个单纯稚子,船上有个年纪相仿的玩伴,很是高兴,如此道:“伯父便是我父亲的兄长,便如我与兄长一般。父亲虽然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兄长难过。何况,就算我在伯父身边生活,将来,还是我们一家。哎,虽然离了家,我有些忐忑,但只要能为父亲祖父分忧,便是我为人子尽了孝。”
李照允气的发狂。让当时还是少年的管家,将他杀死。
那管家还是个少年,根本不敢,也不忍心,便将聂玉装进货箱藏了起来。
可李照允没想到的是,聂玉失踪,两个随从叫动了一船的人去找。
聂玉眯了眯眼,久违的记忆从牢笼中被放了出来:“……那少年惊慌失措,绑的并不好,我被关在箱子里,十分害怕,竟然真的挣脱了开来。好在,他连箱子都不会锁,我跑出箱子,很快就被人们找到了。”
随后,聂玉便病了。随从问不出什么,也查不到什么,但再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守着,寸步不离。李照允和李府管家就再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随后,两个孩子分道扬镳。
聂玉去了伯父家,而李照允却在继母手上讨生活。
“难道就因为,我及时逃脱,没有如了他的意,他就恨了我这么多年?”
聂玉目光森冷:“他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管家说,他和聂叔一起押解阿云回故乡为母亲迁坟,在路上就认了出来,还让管家去查,究竟是不是当年船上那个孩子。”
谢无咎轻轻按了一下太阳穴,压下心头的无尽酸涩:“他认出了你,把这么多年的苦难,全部宣泄在了你头上。”
“他回家之后不久,坚持要把他接到京城的祖母就去世了。父亲十分的不喜欢他,视他如狗豕,动辄打骂。继母也有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更把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在他们手底下,李照允活得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
谢无咎的声音,浸透着无尽的凉意:“这还不算什么。李照允十二岁那年,他父亲醉酒,得罪了一位当时的权贵。得知这位权贵,性好美色,尤喜娈童,就将李照允送了过去。”
“此乃犬子,生的虽然伶俐动人,却由来欠调·教,托付给贵人,好好教导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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