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璟像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壶滚烫的水,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一拍桌案,示意听审众人肃静:“徐氏,你乃厉效良之妻,方才那妇人临死前声称,有人为陷害孟濯缨,毒杀你夫君。本官也怀疑,此案别有内情。你是否仍然坚持诉状,告孟濯缨杀人?”
徐玉莲哀声道:“大人,小妇人不懂什么阴谋诡计。但姓孟的多次骚扰我是真,还数次扬言要弄死我夫君,叫我跟了她,不是她又是谁?这人惯于草菅人命,说不定那老妇人也是她找来混淆视听的!”
张一璟默了默,道:“既如此,便开始吧。”
张一璟道:“孟濯缨,大理寺帮厨的彭氏为证,她被人买通,在你吩咐人灌的醒酒汤里,下了鹤顶红。而随后,买通彭氏的人,却被灭口。此案案发时,只有你亲信奴仆哑仆在场。是也不是?”
张一璟声音干巴巴的。
他突然意识到了,最为紧要的一点——从始至终,从来没有任何一点确实的证据,是明明白白的指向孟濯缨。
从一开始的所谓诉状,就是徐玉莲的一面之词。
倘若徐玉莲一开始就在说谎,那这个案子,根本就是可笑至极。
他身上一时冷一时热,脸色也一时白一时红。
孟濯缨反问:“敢问大人,厉效良死因为何?”
张一璟皱眉不答,曲勿用道:“鹤顶红。与瓦罐之中的鹤顶红一致。”
孟濯缨还没答,谢无咎先冷笑一声:“果真一致?”
他一拱手:“府尹大人,大理寺仵作是否可作为人证?”
张一璟没有理由反对。
晏奇上了公堂,语声清晰:“死者所中的致命毒,的确是鹤顶红。但除了鹤顶红,咽喉内还有残留的半夏。分量不少,至少可以让死者在半柱香内,就咽喉疼痛难忍,完全说不出话来。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死者在毒发之后,会拼命的抓挠自己的脸颊、咽喉,便是因为痛苦所致。但瓦罐之中,从没有半夏。因此,死者中的毒,根本不是瓦罐之中的。”
曲勿用反驳道:“那她就不能是分次下毒?先在瓦罐之中下了鹤顶红,又在别处下了半夏?”
晏奇反问:“曲捕头,您可知道,鹤顶红服下后,因个人体质不同,但也最多两盏茶时间,就会发作。绝对等不到两个时辰。”
曲勿用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脸色难看至极。
这的确是被忽略的疑点。曲勿用的确想到了,却仍然认为,毒一定是孟濯缨指使人下的,不在瓦罐之中,也是在别处。因此,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这么先入为主的错处,简直是他捕头生涯之中的一大耻辱!
他招了两个亲信捕快过来,附耳交代几句,又冷着脸继续听审。
张一璟深深皱起眉头,刚要继续审理,就听孟濯缨道:“大人,死者死因已经确定,但毒从何处而来,又是如何投毒,却并不可确知。但彭氏说谎,或可以……”
张一璟轻咳一声:到底谁审案呢?府尹的位置给她坐,让她自己审自己好不好?
“来人,带彭氏。”
彭氏不过一贪财妇人,大板子一通威吓,抖抖索索的只顾着哭,既不承认,也不敢否认。三个板子下去,哭的更凄厉了。
这时,那两个捕头,抱着一个软绵绵的孩子回来了。
曲勿用赶下堂,接过来抱在怀里,急匆匆的探了探微弱的鼻息,连忙又把孩子递给晏奇诊治,斥责道:“你们怎么不就近找个医馆?孩子都热成这样了!”
两个捕快还没答话,彭氏连滚带爬的过来:“我的女儿,我的儿啊……是娘不好……”
彭氏不敢反口,正是因为独女被人绑走,威胁她不许改口。
这孩子虽小,身体倒是皮实,只是饿晕过去。
这种暗中威胁,胁迫证人做假证的糟心事,实在太多了。张一璟见得多,对这些所谓的“幕后主使”烦的很,忙命人把可怜的孩子带下去诊治、喂饭。
张一璟道:“彭氏,你失踪的孩子就绑在你家的菜窖里。到现在滴水未进,若不是曲捕头老练,心生疑窦,再耽误,这孩子手脚都要废了。”
彭氏痛哭一声,昏死过去,醒来后,对着张一璟和曲勿用连连磕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交代了。
她接触的人,从始至终只有那个瞎眼乞丐。毒·药是她后来下进瓦罐之中的,而在堂上反口,也是乞丐交代的。为怕她临阵脱逃,还绑走了她的女儿。
彭氏不断磕头:“大人,民妇有错啊,不该贪图那几两银子,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啊……大人,求您抓住幕后主使,民妇给您当牛做马……”
她虽然贪财糊涂,可却极其疼爱自己的女儿。若不是曲勿用找到了这孩子,她就是被打死,也不会反口吐露一字一句。
彭氏道哭哭闹闹半天,后悔了,也突然灵光了。
“我是后来在瓦罐里下的药,瓦罐里没毒,孟大人也是冤枉的!大人,我和您讲,”彭氏抹了一把鼻涕,恶狠狠的抹在徐玉莲身上,“孟大人,是肯定看不上这徐氏!也绝不可能去调戏她!你看看,人孟大人比她生的好看多了!这徐氏一脸的刻薄相,克夫又风流,说不得,就是她和姘头把人给毒死了!”
她越说越觉得是,在公堂上就要厮打徐玉莲:“好啊,你个下流的小蹄子!你和姘头合伙,害死夫君,指使我陷害别人,还敢害我的女儿!我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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