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濯缨惊讶的张了张嘴,抬高了声音:“谢无咎!你怎么还不去换衣裳?”
颜徐、晏奇三个,连谢无咎自己,这才发觉,他还穿着一身湿衣裳。
谢无咎道:“给忘了。我回客栈换去,顺便去看看外边的情况。你先把脉给我看看……”
晏奇一把打掉他的手:“你是不信我的医术?你那三脚猫,能认得什么脉?”
转身又问孟濯缨:“你既一直调养,常吃的什么药?都带着吗?让他去客栈给你取来。”
孟濯缨说了,谢无咎连忙走了。
晏奇本想去江边看看,见她小小一团蜷在床上,并算不上太放心,只好对颜永嘉道:“你二人先去江边看看,唐笑那渣漂上来没有。我在这里守着。若是刘预敢阴阳怪气的为难,徐徐,你只管拿你爹的名号出来。”
徐妙锦自然知道。二人出去后没多久,谢无咎又回来了,除了拿来了药丸子,还端着一罐热腾腾的骨头清汤。
晏奇看了一眼,刮去上面的浮油,盛了一碗清汤出来喂她。又道:“你怎不让那店家,放些参须进去炖着?”
谢无咎道:“哪里来得及?这是客栈里一位孕妇要的,刚熬好,被我给截下来了。不然,哪有这么快?永平伯被救上来了,伤口也止住了血,虽然看着吓人,但并无性命之忧。已经带着袁氏和卢娘子,回柏旸府邸了。”
“唐笑还没回来。也没人找到朱姑娘。今日水流湍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孟濯缨一直在思索,喝完了清清淡淡的汤,又巴巴的看了那砂锅好几眼,口中问:“你真觉得,柏旸是朱姑娘所杀?可她是怎么杀的人呢?我们都知道,柏旸是死于过量的服食了九回春。况且,即便不是过量,九回春,本身也含有毒性,是一种慢性毒·药。”
谢无咎从衣袖中摸出来一封信:“这是一个孩子,送到客栈的。朱姑娘留给我的。”
“遗书?”孟濯缨一语道破:“她让你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第37章孟龙
朱明素的信件上,字迹潦草,寥寥几句,只交代了三件事。
柏旸的确是她所毒杀,与旁人无关。累及春风楼的三位姑娘,她亦是罪孽深重。
其二,她之尸首,不必收敛,任由狗啃土化了去。
末尾一句,却特意交代,谢无咎不必与旁人提起,曾认得她。朱明素写道,大人生在光明坦途,我却陷在泥淖,从何见过?何谈旧友?只当从未见过,从不记得;若要记,只记住金玉坊那目中无人的小女子吧。
第一次见面,谢无咎问她,是否旧识,朱明素就道:“大人在皇城,我却生在江南,从何见过?何谈旧友?”
想必,那时,她想说的,就是这句话。
谢无咎微微皱眉。
眼下案情基本已清楚了,柏旸的确死有余辜。
其妻袁氏,一直被柏旸虐待,且害了她的孩子,又害得她再不能有孕。再一次被施虐之后,袁氏一时冲动之下,买来了草乌。
朱明素亦有筹谋,但被老鸨看管着,行动不便,百计千方弄来了一条毒蛇。意外的是,那日柏旸的药下的特别重,她昏昏沉沉,根本没有时机下手。后来还阴差阳错,让毒蛇咬死了云歌云乐的侍女。
至于卢娘子要杀他的动机,却是因被柏旸强占,还打死了她的父亲。最后,也只赔了一百两银子了事。
卢氏唯恐柏旸提防自己,找不到机会下手,为父亲报仇,不得不敛了真性情,做出一副水性杨花、寡廉鲜耻的伪装来。
孟濯缨摸了摸银镯,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手腕,泛着淡淡冷光,竟比这只银镯还要润白。
谢无咎盯着这点白光,有些出神,冷不丁打了一个嗝。
他是有病啊!一截手脖子,有什么可看的!
不对不对,这银镯的做工,是真滑溜……呸,真好!
孟濯缨回神,道:“徐徐说过,乡里说卢氏从前十分孝顺,年前其父重病,卢氏还曾打算卖身,替父亲治病。最后,却说是得了一位贵人姐姐相助。我们一直琢磨,卢氏和朱明素究竟是如何相识,或许,这赠她银钱,让她替父亲治病的贵人,正是朱明素?”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
晏奇把她衣袖往下拽了拽,道:“朱姑娘虽然深陷风尘,但随意拿出一件首饰典卖了,也足够卢氏度过难关了。”
卢娘子为父治病,常来城里抓药,却意外被柏旸看中,抢了回去。卢父来找女儿,反被柏旸痛打一顿,旧病复发,回到家里不出三日,就吐血而亡了。
而卢氏以前的未婚夫,因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一直对卢氏念念不忘,卢父的丧事也是他一手操办。之后亦是缠绵病榻,方才好了些,就千方百计,要见卢氏。仅仅这一回,却被柏旸给抓到了,不仅把人打了一顿,还扣了一顶“读书人勾引人妇不知廉耻”的帽子。
小秀才又气又痛,回家后没几日,也闭眼离世了。
“卢娘子既然不是轻浮薄情之人,至亲至爱都被柏旸害死,自然是一定要报仇。”晏奇听完,唏嘘道,“而朱明素今日此举,与其说是来报复永平伯,倒不如说,是来替卢娘子脱罪来了。这信上,也写的明明白白,只叫你交了她的尸首出去,对永平伯也有了交代。她是存了必死之心。”
孟濯缨道:“那么,第一个,朱明素被困在春风楼,也有人暗中看守,她是如何得知,我们已经怀疑到了卢氏。要知道,我和谢无咎夜审数人,连永平伯和刘知府都未得到消息。而她之所以,突然决定要替卢氏顶罪,除了平素之情,必定还知道了,卢氏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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