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愣住,四哥的儿子竟然会不喜欢画画?
颛顼拽她的手,央求地叫:“姑姑。”
黄帝对阿珩说:“我本来也想和你提这事,没想到颛顼自己先说了,我想把颛顼带到身边,亲自教导他。”
阿珩看向颛顼,他还不明白这句话后面代表的意思。颛顼的眼睛里满是渴望,央求地盯着阿珩,一迭声地叫:“姑姑,姑姑!”
阿珩柔声说:“既然你想,那明日起你就跟在爷爷身边吧。”
颛顼欢喜地用力握紧了阿珩的手。
进了寝殿,阿珩把小夭交给朱萸照顾,她照顾颛顼洗漱换衣。颛顼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什么都明白,姑姑对他比对小夭都好。
阿珩替颛顼盖好被子,把榻旁的海贝合拢,夜明珠的光芒消失,屋子里黑了下来。
阿珩正要离开,颛顼突然说:“我长大后会保护你和小夭,还有朱萸姨,谁都不敢欺负你们!”
阿珩不禁笑了,心头却带着酸楚,原本还应该是烂漫无忧的年纪,却因为父母的惨逝,渴望着长大,害怕着再次失去。她蹲在榻旁看着颛顼,颛顼紧闭着眼睛,好似刚才说话的不是他,阿珩轻轻在颛顼额头亲了一下,“好。”
蚩尤大军压驻在轩辕边境,不再进攻,蚩尤要求黄帝投降,只要黄帝承诺永不进攻神农,对炎帝榆罔谢罪,他就不再攻打轩辕。
知末力劝黄帝接受,和神农签订盟约,承诺再不进犯神农,换取和平。所有的朝臣都以为黄帝肯定会接受蚩尤的提议,毕竟蚩尤只是收回了原本属于神农的土地,并没有侵犯轩辕。
可是,出乎众人预料。黄帝并不接受蚩尤的提议,绝然说道:“要我对天下宣誓永不进犯神农,绝不可能!我一生的梦想就是统一中原,我宁愿为这个梦想战死,也不会放弃!”
知末急切间,高声质问:“那轩辕的百姓呢?你问过他们是否愿意为中原而死?他们可不愿意!他们只想好好活着!”
黄帝还要借助知末,不想和知末在这个问题上又起冲突,思量了一瞬,问道:“你觉得我可算英雄?天下有几人能与我比肩?”
知末一时没反应过来黄帝的意思,发自内心地诚恳答道:“陛下不仅仅是英雄,还是千古霸主!恕臣说句狂妄的话,就是伏羲大帝也无法与陛下比肩。”
黄帝冷冷地看着知末,“神农地处中原,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两任炎帝都不好战,可你眼中的我,一代千古霸主,攻打神农都如此艰难,你认为未来的轩辕国主还能有和我比肩的吗?”
知末已经明白黄帝的意思,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说:“不可能了。”
“你以为偏安在西北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如果神农将来一旦出一位略有壮志的炎帝,轩辕被灭国只是眨眼间的事。如果我现在不彻底征服神农,几千年后,就是神农征服轩辕!”
黄帝锐利的视线扫向阶下的象罔和离朱,“你们可愿跟随我统一中原?”
象罔和离朱跪下,犹如几千年前一样,慷慨激昂地说:“誓死追随!”
知末凝视着黄帝,他并不认可黄帝的梦想,可是,他从心底深处尊敬黄帝,这世间有几个男儿有勇气为梦想而死呢?又有几个男儿有这种一往无前的意志?
黄帝神色缓和,走到象罔和离朱中间,笑着看知末。“我们三个都在,兄台,你可愿意留下,与我们一起做一番轰轰烈烈的男儿伟业?”
四千多年前,在轩辕山,黄帝问过他一模一样的话。知末的神情越来越温和,忽而无奈地摇摇头笑了。四千年前他被这个男人折服,四千年后他依旧被这个男人折服,所以即使厌恶战争,他依然为他殚精竭虑。他静静地走了过去,跪在黄帝面前。
黄帝大笑着扶起他们,充满自信地说:“我们兄弟四个一定会登临神农山顶!到那时,再开坛痛饮,追忆往昔,指点天下!”这一瞬,他的白发、他的皱纹都好像消失不见了,他还是那个豪情万丈、斗志昂扬的少年。
轩辕拒绝投降,不但不投降,反而宣布要代神农讨伐蚩尤。
黄帝亲笔写了一篇昭告天下的檄文,洋洋洒洒上千言,罗列了蚩尤上百条罪名:独断专行、残暴嗜杀,短短两百多年,就有八十七户忠心耿耿、世代辅佐炎帝的家族被灭族,五千三百九十六位忠臣被极刑折磨而死,还有无数蚩尤对上不尊、对下不仁的罪状。
黄帝忧心忡忡、情真意切地问:两百多年就杀了这么多人?如果蚩尤独掌了神农国,将来还会杀多少人?还会有多少家族被灭族?又悲伤委婉地申斥了榆罔的昏庸无能,明明知道奸佞当道,无数大臣冒死向榆罔进言,请求贬谪蚩尤,可榆罔不仅不治蚩尤的罪,反而软弱地一味姑息,坐视一批又一批忠臣惨死,才让神农君臣不和、民心涣散。黄帝对天下痛心疾首地表明:自从轩辕立国,他一直勤勉理政,体恤百姓,对待归降的神农子民犹如自己的子民,榆罔纵容蚩尤羞辱后土这些国之栋梁,他却给了后土他们与身份匹配的尊贵荣华。他绝不是好战好武,而是不能容忍蚩尤这么残暴,才为神农讨伐蚩尤。
黄帝的檄文出现的时间非常微妙。蚩尤的军队已经把轩辕打出了神农,轩辕不再算是侵略者,无数曾经掌权的神农贵族立即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惦记自己的权力富贵,可兵权尽在蚩尤手中,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再次拥有曾经的荣华和富贵,他们该怎么办?黄帝此时肯出头为他们诛杀蚩尤,许诺将来神农仍是他们的,他们简直不胜欢喜。
不少神农的老者看到黄帝文采斐然、情真意切的檄文,想到榆罔登基后,他们小心翼翼、朝不保夕的凄惨日子,都落下泪来。神农贵族本对蚩尤怀恨在心,再加上无数黄帝的说客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四处游说,剖析利害关系,竟然有不少神农的遗老遗少们都认同黄帝的说法:榆罔的确昏庸无能,如果不是榆罔一味纵容蚩尤,神农怎么可能灭国?如果神农继续被蚩尤把持,他们这些人迟早都会被杀死!
黄帝的檄文为自己正了名,却像毒药一样,腐蚀了榆罔的声名。
接到黄帝要求蚩尤投降的檄文,蚩尤拿着壶酒边喝边看,看到自己的罪行时,笑意满面,满不在乎,可看到榆罔的罪状时,他的脸色渐渐发青,竟然把青铜铸造的酒壶都捏碎了。
榆罔是蚩尤见过的最忠厚仁慈的人:当祝融追杀蚩尤时,是榆罔深夜求炎帝收回诛杀蚩尤的命令;当神农山上所有人都鄙夷地叫蚩尤“禽兽”时,是榆罔严厉地斥责他们;当蚩尤激怒下打伤所有人,逃下神农山时,是榆罔星夜追赶,陪在他身边几天几夜;当蚩尤孤独愤怒地居住在禁地草凹岭时,是榆罔偷偷带着酒壶,上山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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