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醉了,这种状态不适合忏悔。
他当着我的面关上门,又一次被当面摔上门!可我明天就满十六岁了,我又按响门铃。那位兄弟开门,一巴掌打得我转了个圈儿,又在我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把我踹倒在台阶上。
他说:再按门铃,我就打烂你的手。
耶稣会教友是不该这样说话的,他们应该跟我主一样仁慈,而不该到处威胁要打烂人家的手。
我头晕眼花,想回家睡觉。我扶着栏杆走过巴灵顿街,再扶着墙走进巷子。妈妈正在炉子边抽“忍冬”,弟弟们在楼上睡下了。她说:这个样子回来,真不错啊。
尽管舌头都大了,我还是告诉她,我跟帕姨父一起喝了人生的第一杯啤酒。父亲没有领我去喝这第一杯啤酒。
你帕姨父应该更在行。
我磕磕绊绊地向椅子走去,她说:跟你父亲一个德性。
我努力控制着舌头,说:我宁愿、我宁愿跟……我宁愿……宁愿跟我父亲一个德性,那也比拉曼。格里芬强。
她扭过脸,盯着灶台里的灰烬,可我不想放过她,因为我已经正式喝过人生的第一杯啤酒,喝了两杯,而且我明天就满十六岁了,是个大老爷们了。
你听见我说的了吗?我宁愿跟我父亲一个德性,那也比拉曼。格里芬强。
她站起来,看着我,你说什么!
你***又说什么!
不要这样跟我讲话,我是你母亲。
我***想怎么跟你讲话,就怎么跟你讲话。
你现在一副电报童的嘴脸。
是吗?是吗?那好吧,我宁愿当个电报童,那也比拉曼。格里芬这号人强,一个鼻涕邋遢、住在小阁楼里的老醉鬼,竟然还有人爬上去找他。
她走开了,我跟着她来到楼上的小房间。她转过身,说:别烦我,别烦我。我继续朝她吼:拉曼。格里芬、拉曼。格里芬……她开始推我,说:滚出去。我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泪水涌出她的双眼。她发出一声微弱的悲咽:你再也不会有机会这样干了。我从她房里退出来,我那长长的罪名上又加了一条,我为自己感到羞耻。
我倒在床上,衣服也没脱,半夜醒来吐了一枕头。弟弟们埋怨味道难闻,叫我去洗干净。我觉得真丢人。我听见妈妈在哭泣,我真想对她说对不起,可是她跟拉曼。格里芬做了那样的事,我又凭什么对她道歉呢?
早上,小弟弟们都上学去了,小马拉奇出去找工作了,妈妈坐在炉边喝茶。我把工资放到她肘边的桌上,扭头便走。她问:你想喝杯茶吗?
不。
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无所谓。
她在巷子里冲我喊:你应该吃些东西。可我头也没回,一声不吭地转过墙角,走了。我还是想对她说对不起,但要是这样做的话,我就得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那天夜里,她真不该爬到小阁楼上去。我压根不在乎,我还在为菲奴肯太太写恐吓信,攒钱准备去美国呢。
在去为菲奴肯太太写恐吓信前,我还有整个白天的时间。我在亨利街上闲逛,后来,雨把我赶进圣芳济会教堂,圣弗兰西斯在那里跟他的小鸟和羔羊站在一起。我看着他,奇怪我为什么会向他祷告,不,不是祷告,是乞求。
我乞求他为特丽莎。卡莫迪说情,他什么也没做。他带着浅浅的微笑,和小鸟、羔羊一起站在基座上,对特丽莎和我,他一个臭屁也不放。
我要跟你绝交,圣弗兰西斯,一边去吧,弗兰西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给我取你的名字。要是他们叫我马拉奇多好,那是个国王,还是个大圣人呢。你为什么不治好特丽莎?你为什么让她进地狱?你还让我母亲爬到小阁楼上去,让我自己厄运缠身,让小孩的鞋子在集中营里扔得到处都是。我又长出了脓疮,长在我的胸口上,我感到饥饿。
圣弗兰西斯不肯帮忙,他毫不制止我夺眶而出的泪水,还有抽泣和哽咽。我哭喊着跪在地上,头俯在长椅背上,但他不理不睬。我连哭带饿,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倒在地上。请你救救我吧,上帝或圣弗兰西斯,因为我今天就满十六岁了,我打了我的母亲,把特丽莎送进了地狱,在利默里克和郊外到处手淫,我害怕套在脖子上的枷锁呀。
一只胳膊搂住我的肩膀,棕色的长袍,哗哗作响的黑色念珠,是圣芳济会教堂的牧师。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是一个孩子,我靠在他的身上。小弗兰基坐在父亲的大腿上,给我讲库胡林所有的故事吧,爸爸,那是我的故事,小马拉奇没有,荡秋千的弗雷迪。莱博威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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