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当即写了个欠条,交给徐宽,看着众人都散了,就带着栓子石头和张嫂子一起收拾铺子,盆子,碗盘,菜墩,甚至灶上的铁锅,小炕桌儿等等都要搬回家去,毕竟码头要半月没有人看守,难保哪个家里穷疯的,动了歪心思来光顾一圈儿。
老话说,穷家值万贯,丢把柴禾,还做不了饭呢。这些东西都是铺子里常用的,丢了自然要添补,不如就麻烦些,都运回家里去算了。
没过半个时辰,张大河借了云二婶家的牛车就到了,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东西都搬上了车。
瑞雪拎出两个篮子,递给栓子和石头,笑道,“这里面是一百只饺子,你们拎了回家交给娘亲,过年煮了自家吃,或者待客都好。”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你们这两月,做事勤快周到,师傅很满意,这是另外给你们的红包,足够你们添置一套新棉袄了。”
栓子和石头接了饺子,是因为他们吃在嘴里时,都惦记着家里的父母兄妹们没吃过,想着拿回去让家里人尝尝,心里欢喜的不行,就都厚着脸皮收了。
但是这红包,他们可是死活不肯接的,做伙计和学徒的,累死累活干几年,师傅能给个饱饭吃,就算仁厚了,像他们这般碰上个好师傅,丝毫不藏私的教本事,而且还让他们日日吃饱穿暖,没受过丁点儿委屈的,简直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能再要师傅的红包?
瑞雪却坚持把红包塞到了他们的怀里,“过年了,就当师傅给你们的压岁钱吧。”
栓子和石头对视一眼,同时放下篮子,跪下磕头,然后恭敬的双手接了过去。
多年后,他们哪怕已经极有身家地位,只要师傅一声召唤,就定然放下一切赶去,他们的妻子有些怨言,被他们叱责撵回娘家,皆是因为感念师傅今日的恩义,虽然师傅论年纪,只够做他们的姐姐,他们心里是真把师傅当做另一个娘亲看待的。
瑞雪拍拍他们的头,嘱咐了几句,送了他们出门,这才坐了牛车同张家夫妻一起回村。
高家夫妻的豆腐生意红火,每日在村里进进出出,忙得恨不能把牛车当成马车来赶,这些自然落在村人眼里,有嫉妒的,有羡慕的,但是却没有暗地说坏话的。
瑞雪夫妻平日里在礼数方面极谨慎,从来就让人挑不出歪理来,就说这豆腐,人家是卖的多,但是也没少了村里乡亲的,家家户户又都得了四块,不用给牛豆和铜钱,代送上门的张嫂子说了,这是赵娘子送给乡亲们的年礼,过年饭桌上也多添两道菜。
不只如此,几位族老和里正家里还多送了五十只饺子,据说里面全是肉馅儿的,还没煮,只嗅着就香死人。
这般敬老又友爱乡邻,谁如果还能说出个不好来,可就十足的昧良心了,况且,前些日子他们夫妻在对待赵二嫂一事上,足够强硬,瑞雪那十几个大嘴巴,让一众长舌妇们,只要想起就觉得脸上麻痒。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自然也就极有默契的都闭了嘴巴。
第六十一章 张安进村
但是,一个村子里二百来号人,总有那记吃不记打,甚至是心肠恶毒之辈,吴家就是头一号。
上次他们换了饺子馅,足足吃了三日大肉丸的饺子后,这嘴巴就被养刁了,再吃什么都觉得无味,每次包谷粥和饼子、咸菜端上桌儿,一家父子四人就哀声叹气,惹得吴三嫂骂也不是气也不是。
因为那事,她已经多日没敢出门了,小姑子翠兰见了她都绕道走,婆家妯娌也冷嘲热讽的,她背地里哭了不知多少次,后悔当日一时心软做下错事,被村里人指了脊梁骨说道。
可惜,吴老三父子几人不但不反省,反倒把错怪在了赵家夫妻身上,前日张嫂子送来的豆腐,他们吃完一抹嘴巴,扭过脸就骂起人家吝啬,每日卖上几百块,只分了他家四块。他们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人家大量,满村家家都送,只落下他们一家,他们这丑可要丢大了,足够村里的长舌妇们闲扯半年了。
吴三嫂气得胸口疼,索性也不管了,闷头洗洗涮涮,想着如何好好过年。
吴家父子整日无事,就各自找了消遣,老大柱子这几日与别村几个同样游手好闲的后生勾搭上了,不知做了何事,每晚都嘴巴油汪汪的回来,跑不了在哪里偷了谁家鸡鸭之事。
小二小三儿见天儿的跑去奶奶家,指望蹭些好吃喝,只有吴老三东家出来,进西家,不时抱怨两句村里没人掷骰子,惹得众人厌烦。
他就双手抄着袖子,在村口溜达,有心去别村玩上两把,又苦于兜里半文钱都没有,正懊恼着,就见村外的土路上行来一辆青布小马车。
他好奇这是谁家的贵客,站在路旁看新奇,却不防那窗帘被冷风掀了起来,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面孔来,他眼睛就是一亮,屁颠的跑上前去,一边跟着马车小跑儿,一边喊道,“张管事,我是吴老三啊,您老人家怎么有空来村里了。”
张安在车里听得他说话的声音熟悉,吩咐陈老实停车,然后挑帘细看,认出是吴老三来。
说起两人结识也不是因为什么好事,去年秋上,村里人都忙着收庄稼,吴家收成不好,自然没有什么忙头儿,老大柱子就犯了顺手牵羊的毛病,把隔壁地里陈家的割好的稻子趁夜抱了几捆回家,陈家顺了痕迹找来,两家差点动了手。
正好这张安来收租子,陈家被偷自然交不齐,于是张安大怒,要把大柱送官,吴老三求了爹娘拿了一两银贿赂张安,才免去大柱的刑狱之灾,又交还了稻子才算把事情揭过去,两人因此也算混了个脸儿熟。
张安本来正思虑着如何探探赵家的底细,正巧遇见这吴老三,心里暗喜,瞌睡时候送枕头,巧了,。整日游手好闲,不比那些忙碌农活的村民要日日长在地里,自然听得的消息也能灵通一些。
于是他开了车门,让吴老三上车,一路往吴家去了。
话说当日张老爷接了妻子和舅兄回城,好吃好招待,听得舅兄不过是出门巡查铺子巧遇妻子,顺便送她回来,这才放了心,要知道,当然他上门求娶之时,只有舅兄不同意,这人又是个严厉有能耐的,他从心里往外的打怵,好吃好喝伺候着,等送走了舅兄,已经是六七日后了,清点一下妻子带回来的绸缎不过一百匹,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自觉没有占到便宜,狠狠责骂了温婉软弱的妻子,去小妾房里喝酒散心,就突然想起码头上的那间铺子来。
如果把那铺子买下来,每月也有百十两银,岂不是堪比城里的一家布庄了。
于是他就找了张安,要他到云家村来探探赵家底细再动手,毕竟那赵家夫主是个先生,难保有些外人不知道的势力靠山。
张安在张老爷手下做贴身管事,没少出力,却吃不好喝不好,没有半点儿好处,早就厌烦了,接了这个差事,差点乐得跳起来,想着真买下了码头铺子,他到时候求了老爷做个掌柜,岂不是比做管事要强上多少倍,于是拍着胸脯担保,一定会办妥此事。
两人一车到了吴家,吴老三喊着媳妇儿把家里最好的一小撮茶叶冲了,端上来给张安喝,然后才问道,“张管事平日得张老爷器重,半时都离不得,今日怎么有空儿到村里来走走。可是村外那些水田又要往外佃了?”
张安心里冷笑,吴家这一家父子的品性,他也不是没听过,难道知道水田往外佃,他还要佃几亩种不成,最后恐怕荒草长得比稻子都多。
他心里这般想着,脸上可没露出来,端着架子喝了口茶,才摇头说道,“我们老爷说了,家里人手足够,明年就不往外佃水田了,都留着自家种。”
吴老三有些失望,他还指望着和这张管事有些交情,佃回几亩便宜水田,再转租给村里人,赚个几斗差价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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