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似乎要下个没完,在水面上听不见公鸡的鸣叫,这天亮的时候也成了个谜。老渔夫在船舱里睡熟了。等太阳出来,估摸着他们也能寻着一个靠岸的地方,那时候,二人就可以上岸去购买些食物,以及些许酒水。
船舱外,杨赤念看着天空,黑压压的乌云把那些洁白都给挤了出来,落在他的脸上,冷冰冰的。他不停地回想起那老渔夫临睡前跟他说过的话,“……小友啊,我这儿子死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在为谁谋生了,这钱,我就不要了。还有那酒壶,别那么客气,送给你啦,我呀,离死不远,烂命一条,守不住这宝贝,拿去……”
“呼——”白色的烟汽飘散向天空。云朵太厚,显得这天空低矮;叹息太薄,显得这天际太高。杨赤念痴痴地看着,在这连渔火都没有的夜晚里,深深地凝望。
不着边际的黑夜里,杨赤念再一次回想起了那时候的场景:杨府之中,黑雾翻涌。它狂暴地推搡着自己,像灵魂的呐喊声。束手无策的方士连忙遁走。打开的棺材在似悲咽的风声中被合拢。一个不知从何方飘来的虚渺的声音在冲他大喊:快走。想到这里,杨赤念看了一眼船尾处的棺材,即使他什么也看不到。恰好贴切,就是这般的漆黑,让他什么也看不见穿,看不透彻。
不着边际的黑夜里,杨赤念好像睡着了,他迷离地看着深渊一样的夜,直到眼前有一点点的光的出现。
那光亮,先是微小的一点、一点又一点,渐渐地连接成线,组织成面,漫漫地漂浮在水面上,朝他们的船这边游来。
“哈,是河灯,看来我们今早有着落了。”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老渔夫来到了船面上,斜倚靠这蓬子,半睁着眼假寐,表情悠然,似在睡一场甜美的回笼觉。
伸手入水,杨赤念捞出来一盏河灯,莲花形状的。他知道,这寄托着思念。于是,他只是看了一眼,又把那一盏河灯放回了水中,嘴里呢喃着,“沐云、沐彩,你们还好吗?”
说着,杨沐云回过头,看着身后父亲的灵柩,又想起了几天后即将可以与之重逢的母亲,心里做着许多美好的展望。他看看河灯,又摸了摸腰间带着的酒葫芦,鼻子一酸,也不清楚那是感动还是感伤。
在这世上,总有些人记着,挂念着遥不可及的地方。
水流静默,可它并非无言,它悄然地划去时光,带走长夜,又带来一片淡淡的明天。
天亮了,杨赤念甚至可以听到从远山兴高采烈的孩子们传出来的童谣的声音:
“新年到,放鞭炮。
新春年兽不敢闹。
穿新衣,戴新帽。
遇见长辈问声好。
爷爷好,奶奶好。
乖巧的孩子有红包!
……”
“老渔父,已经春节了吗?”
“嗨,我走这趟水路这么多年了。这是那些小孩子们从小年这天就开始闹腾咯。”老渔夫正划着船桨,从他们刚才看到河灯的时候,他就开始划起船来了。
“您给那些孩子们派过压岁包吗?”
“派过,之前他们缠着我不放,闹闹哄哄的,为了甩开他们,我给他们几个一人一个小红包,又从他们那买下个河灯,叫他们给放了。”
“写了令郎的名字?”
“谁也没写。”老渔夫朝着杨赤念笑了笑。青年看着不远处阳光照来,幻觉着暖洋洋的。
上岸后,杨赤念就暂时与老渔夫分开了。他们相约了半天的时间在这个小小的村镇上采买。
今天的太阳有些和煦,在其下照晒着,杨赤念顿时感觉自己身处于另一个世界,和昨日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同时,他也感受到了疲倦,只不过这样的睡意在阳光下也慢慢地消退了。
家家户户都很热闹,那些小贩脸上的笑容也很喜人,镇子上独有的一个小馆,跑堂正在接待从水陆两边来往的客人,可那老渔夫坚持要去那寻常人家里沽酒,坐在小馆里的杨赤念干涉不了他。
“这位客官,想要来点什么。”那小二为杨赤念倒好茶水,推了过来。
“四两大包,然后在这酒葫芦中装一壶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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