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飞说:“两回够吗?你以为两回就行了?”
他想,我没那么以为,可这地方没有什么不妥的。军法处看守所戒备森严,纵真有三头六臂也休想能跑出去。该交待的我都吩咐下去了,不会出什么纰漏。
他在交接单上签了字,看见那几个犯人的名字。这几个人的名单他早就看到过,不是要给他们做优待餐吗?
曹振飞并没有看个什么,天已经黑下来他能看个什么?他只是表明自己曾经亲自来过,以对上表明自己的重视,对下表明事情的重要。然后他递了根纸烟给凌凤梧,两个人一旁看着几个看守在给新来的“住客”分发生活用具。
“他们吃过了?”凌凤梧问。
“顾长官宴请……谁知道呢。” 曹振飞说。
“这种时候能有好胃口。”
“晚上给他们加一餐夜宵。”
“好的。”
曹振飞抽完那支烟就离开了,那几辆车也随之起了一阵喧嚣远去,很快这片地方静得就像庙舍。他拎了盏马灯,往那几间监舍走去,他得看看那几个人。他那么晃着马灯看了看那几张脸,给他们自我介绍。
“我是这里的看守长,姓凌,凌云志的凌,名凤梧,凤凰的凤,梧桐的梧。”他给人家说。他以为人家会不屑一顾,这种事他常碰到,尤其是###,而军法处关的恰都是###,他们把你当仇人看。其实他倒真还不懂什么政治,他觉得政治那东西很那个,都是中国人,为什么要争来斗去争个兵刃相见你死我活的。过去钱兆鹏劝他加入国民党,他只是觉得钱人好,说的话总归不错,就加入了。但没想到政治却害了钱兆鹏,那么好一个人,那么好的一个人才,早早地就丢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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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中国》第七章(4)
自那件事以后,凌凤梧更觉得政治是个是非。还是离了远些的好。
那个男人就站在角落里,他笑着自我介绍时,那男人也朝他笑着。
“我是方志敏。”那男人说。
他没想到有人并没有把他当仇人,他突然觉得这是一种信任,他只是做着一份事情,他一大家子老小要吃饭穿衣,人总得谋件事情做做养家糊口吧,事情就这么简单,不是我有意要和你们过不去的。
他眼睛不好,他想看看那张脸,于是把马灯几乎挨着了方志敏的脸。有人朝他喝了一声,他觉得有些扫兴。当然,把灯晃到人家脸上那不是个事。
他说:“对不起。”
他说:“我不是有意的,真的。”
方志敏看着他,他提灯的手悬在那,他看见那双眼里异样的目光,他们对视着。他想这不是一般的人,看看他那双眼睛就知道他非同寻常。
他听到方志敏说:“这没什么,你只不过想看清我的脸,你看就是。”
他想,这还是个懂事理的人。他突然对这个男人涌上一份好感。他想,他不该这么,他是你看管的犯人,你怎么能对这么个人有好感?这有点那个,实在有点那个。
“我们是邻居,你看我的办公室就在那边,”他指着天井那边的一间屋子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说这个,连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男人往那边看了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那边很黑,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他说:“你看你还需要什么?”
方志敏说:“你能不能给我弄些纸墨笔砚来?”
他没想到他初来乍到这么样个地方,第一桩事是向他要纸墨笔砚。
“什么?!”他想大概不是纸墨,大概是弋阳方言里说的另一种东西。
“我想写些字。”
“行!我明天就叫人送来。”
夜里,凌凤梧对太太说:“你看他要纸墨笔砚……来那么个地方他不要别的,竟然要纸墨笔砚……就这么个人。”
王玉琴有些失望。他们有日子没见了,她以为他要跟她说些什么,就是那种男女长久不见该说的话,但凌凤梧却叨叨地跟他说看守所里新到的一个犯人。她想她不关心一个犯人,牢里的人总该有个什么事才坐牢吧,牢里的人有什么好关心的?她有些烦那些人,不是那些人,老公也不至于回不了家,她也不至于风里雪里地往这地方赶。到牢里来过年,你看过年谁不图个吉利?非要到这种地方来过年?
她有些委屈,但她没说,在黑暗里绽一个苦苦的笑。她拉了一下凌凤梧的手,又拉了一下。那男人似乎想起什么,他急切地脱去衣服钻入被窝,那张嘴才停歇了下来。
三、先生的字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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