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七月初七的帖子,真正请的是不在帖子里的两个人,一个是宫里的懿和公主,一个是城外二十里驻扎的谢节度。我和你家裴督帅都是陪客。话已经跟你挑明了,你敢不敢去?”
文镜正色道,“公主愿意信任末将,将事实如实相告。末将必然舍了性命,也要护卫公主安全!”
姜鸾嗤地笑出了声,“这就要舍了性命了?我想说的还没说完呢。”
她招手召文镜走近,压低嗓音,神秘地和他说起后半截打算:
“听好了。我的打算可不只是让二姊和谢节度见一面那么简单。圣人赐婚的事你是知道的,二姊心里不怎么喜欢这桩婚事。七月初七的会面,如果二姊改变心意也就罢了,如果她还是不喜欢那位有儿有女、一把年纪的谢家驸马的话……”
她晃了晃竖起的两根纤白手指,缓慢曲起一根手指,收拢,
“驸马不幸殁了,二姊就不必嫁了。你带着百公主府亲卫半路伏击,出其不意,能不能击杀一位身边有亲兵护卫的节度使?”
文镜肩头一震,半晌没说话。
“事情不小,你仔细想想。”姜鸾把话说得清楚,“二姊出降的时间还早,先筹划着,不着急动手。你若是想把消息暗中传给你家督帅,我也拦不住你。看你自己的意思。”
说完在请帖上写了几行字,把帖子扔给文镜,
“帮我拿给宫里的二姊,传我的话,约她七月初七同去。有裴氏女的请帖在,宫里必不会有人拦她的。”挥手让他退下。
淳于闲从会客布置的六屏花鸟云母屏风后面走出来。
他性情定得很,向来不容易被惊到,这次却显得面色凝重,一副颇为伤神的模样。
“公主行了一步险棋。”难得还叹了口气。
姜鸾拿过一团毛线,漫不经心地逗弄金笼里的点点,
“没办法。我手上就百号人,还是新拨下的,谈不上忠诚。不行险棋,如何尽快地探明人心呢。”
她看淳于闲难得的忧心神色,失笑起来,安抚他说,“击杀节度使哪是那么容易的。我先放句口风出去,试试文镜这个人能不能用而已。”
淳于闲算是见识了自家这位公主的大胆包天了,头疼地劝她,“毕竟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又是带兵来京城勤王的。真出了事,容易引起军营哗变。公主思。”
“我晓得轻重。”姜鸾把点点抱出金笼,一下一下抚摸着柔细的长毛,
“但你也知道,谢征的五万腾龙军驻扎在京郊,不管他自己如何想,是个耿耿忠臣还是包藏祸心的奸佞,他和他的五万兵本身就是个极大的变数。京城已经够乱了,圣人又在四处拱火。能劝谢节度退走,还是早些退走的好。”
——
入秋当天,京城下了一场大雨,燥热的天气转了凉。
七月初七很快到了。
七月初七是家家户户乞巧的日子,天下但凡有女儿媳妇的人家,都极看重这个专属女儿家的节庆,早早地便准备起来。
但按京城里的风俗,七月初七的庆贺要等到夜里才正式开始。等到夜色低垂,月上枝头,女孩儿们才会把香案、长针、五彩丝线等等事物拿出来,摆在月下,诚心拜月乞巧。
姜鸾倒好,借着七月初七乞巧的名义,一大早地把懿和公主从宫里接了出来,百公主府亲卫盔甲鲜明,打出公主仪仗,前呼后拥地出了城。
“没听说二姊在宫里闹绝食,怎么就瘦了呢。”姜鸾担忧地打量着十来日未见的二姊。
姜双鹭气色看起来不大好,人也恹恹的。
“最近睡不大好,也没什么胃口。”她勉强笑了笑,“阿鸾的帖子送来得及时,正好出来散散心。”
姜鸾撩起一边窗帘,看向侧边。
前方策马缓行的是一个熟悉的背影。
裴显今日穿了身方便骑行的袴褶袍,他向来偏爱深色,今天又从头到脚穿了身玄色袍子,厚底乌皮靴,只在衣袍边角显出两指宽的一道正朱色镶边,腰间常悬的长剑换成上阵用的陌刀。
文镜骑马跟在他身侧,两人正在低声说话。
姜鸾饶有兴致地盯着两人的背影,心想,文镜如果打定主意要卖她,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
懿和公主也瞧见了裴显,吃了一惊,“我们两个出来游玩半日,怎的劳动了裴督帅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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