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狗没躲,接住了那手机,魏冬虫伸了个懒腰转身道:“赏你了,就当是那条小蛇的报酬,我们两清了。”
真是个不肯欠人人情的倔强小妞啊。陈二狗笑了笑,没有拒绝,这种事情就不该死要面子活受罪,有好处不拿天诛地灭。
魏冬虫从此就再没有在山水华门露过面,跟她爹魏端公一样。陈二狗透过王解放从贵妇圈子逐渐知道了风波的大概,用王虎剩的话说就是一艘大船沉了,逐渐下沉的过程中必然要追究责任,于是黄家兄弟首当其冲,昔日南粤的政法王和警界的少帅也都沦为阶下囚,这是对掌舵人的惩罚,船沉了,必然会制造出一个漩涡,没资本没实力坐直升机逃生的人只能跳下海,自救,但没几个人可以逃过漩涡的牵扯,也许魏端公就属于那条大鱼,被黑洞牵扯进去,当真落得万劫不复的凄惨下场。
真相如何,内幕如何,陈二狗不知道,没那个渠道,没那个人脉,这个时候想起魏端公最后一次见面所说一切,才真正体会到那个显赫男人的一点用心良苦,也许上了他的船,这一次就又要伤筋动骨跨省流窜了。
又过了一个月,陈二狗到南京也差不多半年时光,陈圆殊终于第二次来到山水华门,她的到来当然不仅仅意味着让陈二狗秀色可餐地饱餐一顿,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始终不能让陈二狗觉得靠谱,陈圆殊是那个圈子里的人,说出来的话透露出来的信息才准确,所以见到这位换了一身打扮依旧极为颠倒众生的陈家大小姐,陈二狗打心眼激动,眼神也愈发殷勤,三条狗今天见到陈圆殊也很配合地摇起了尾巴,这让陈圆殊难得的开怀轻笑,本就婉约的眼角眉梢又柔媚了几分,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跟陈二狗保持了一段适中的距离,虽然长了一张喜怒哀乐都会让男人酥到骨子里的妩媚脸蛋,但她一言一行都端庄典雅,不愧是家教森严的大家闺秀,挑不出瑕疵,道:“魏爷,出事情了。”
话不多,几个字,却差点结结实实把陈二狗吓出一身冷汗。
她似乎很满意陈二狗的反应,那是上层人士的一个差不多可以称之为原罪的弊病,习惯一种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只不过有些人表现得露骨,有些人内敛,前者就像赵鲲鹏,后者就像陈圆殊和魏端公。陈圆殊顿了一会儿,那是故意让陈二狗有一个缓冲和酝酿情绪的时间,等陈二狗缓过神,她微笑道:“你别怕,如今不兴株连九族那一套了,再说魏爷对你也格外器重,放心,这次大风大浪淹不死你的。”
“那陈姐这次来是?”陈二狗轻声问道,有点忐忑,也有些期待。
陈圆殊笑望着陈二狗,把他盯得先是有些飘飘然,随后是浑身不自在,最后是毛骨悚然,终于,她眨了下眼睛,用一口怎么听都很舒服的苏州口音道:“我这次来是给人捎口信的,有个老人来了南京,三天后想见见你,你准备下。既然你都喊我陈姐了,我也就多嘴几句,到时候呢,该说的你一个字不少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不多的不说。”
陈二狗脸上堆着虔诚的笑脸,心里半桶水使劲晃悠,本来就紧张,被陈圆殊那两个“一个字”一说更战战兢兢,还以为是国家领导人召见,一肚子胆战心惊和恼火的陈二狗心中骂道,他娘的,你说了等于没说,等哪天老子上位了,剥光你的衣服看你怎么装清高。
第二十三章 苦等
陈圆殊没有读心术,一路荣华的鲜亮生涯中也没多少机会接触陈二狗这种层次的小人物,所以如何都猜不出陈二狗的阴险腹诽,魏端公看得上眼的人,陈圆殊未必看得上,这就是陈家大小姐的底气,她跟陈二狗没一点共同话题,就去了趟别墅二楼收藏颇丰的书房,也许是为了避嫌,带上了陈二狗,虽然在别墅呆了不少日子,陈二狗还是第一次踏足魏端公的书房,一屋子的书籍,看得陈二狗眼花缭乱,陈圆殊对书兴趣不大,只是观赏一块上次跟着魏端公到书房后没机会仔细观摩的玉器,一块通体晶莹圆润的羊脂白玉,雕刻有两尾鲤鱼,叫“吉庆有余”,陈圆殊伸出一根手指缓慢摩挲,轻声叹息道:“这算哪门子的吉庆有余,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死得一干二净,连我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
陈二狗竖起耳朵,却没听清陈圆殊的喃喃自语,只好把注意力放到一本风水大家杨筠松的《青囊奥语》,他对繁体字并不陌生,加上在上海的时候没少花时间在文言文上,读起来有点小勉强,但不至于看天书,偶尔用余光瞥神色肃穆的陈圆殊,见她除了玩赏古董没有其它诡异举止,陈二狗逐渐安心,魏家一天没把钥匙从他这里收走,他就得一天对这栋别墅负责,陈圆殊如果要拿走什么,陈二狗不一定非要插手,但一定要做到心里有数。陈圆殊把古玩收藏一件一件看了个遍后站在书桌旁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望着一半心思在书上一半心思在她身上的年轻男人,笑道:“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坐在这个位置上?”
陈二狗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神情。
陈圆殊仿佛只是一时心血来潮,陈二狗装傻,她也不自作多情地深入探讨,再者这场由上而下波澜壮阔几乎殃及各个位面圈子的大洗牌还尚未尘埃落定,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值得推敲和打磨的地方也太多,陈圆殊收回陈二狗身上的视线,再次望向那尊“吉庆有余”,道:“三天后我来山水华门接你,你这两天去市区置办一点衣服,不需要名牌,那样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可以廉价,但必须清爽,胡子也刮干净,你是东北人也许爱吃大葱,但那一天就别吃了,以前我说的都是基本细节,到时候还得你自己多花心思。以前我在美国读MBA的时候,一位老教授最后一堂课对我说,他讲了那么堂课,无非就是在不厌其烦阐述一个道理,细节是魔鬼。这一句话简单五个字,可以说我花了二十万美金才买下来,今天我免费送给你。”
陈二狗点头道:“谢谢陈姐提点。”
“口头上的感谢就别说了,能放在心里就行。”陈圆殊轻轻摇了摇那根敲打桌面的纤细食指,她这种听多了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女人,其实最反感嘴巴上的承诺和感激,小女生才喜欢甜言蜜语和不着边际的海誓山盟,陈圆殊到了这个能做陈二狗小姨的成熟年纪,浮躁都沉淀了,轻狂都内敛了,她这种女人即使要找小白脸,断然也不是个绣花枕头。
陈二狗很识趣地闭嘴不言,他不想给陈圆殊一个轻佻浮躁的印象,形象可以不高大威猛,甚至可以木讷一点,但必须有个踏实做事的概念,否则他没有半点资本在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圈子里厮混搏杀。
“走吧。”陈圆殊有些感慨地走出书房,内心有点兔死狐悲的意味,虽然说她最后关头没能拉魏端公一把,这段时间一直心怀些许愧疚,但回头再让她抉择,她还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冷眼旁观,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没必要为了一点微薄情意脸面让自己和家族被拖下水,不过以前魏端公做的,差不多就是现在陈圆殊做的事情,难免让她对自己的未来有点凄凄惨惨戚戚的意味。
陈圆殊坐进那辆镶嵌有三叉戟海神徽标的漂亮跑车,没有直接扬长而去,而是不忘透过车窗跟陈二狗挥了挥手,然后依旧是一种跑车中的龟速缓慢行驶出小区。
陈二狗一脸艳羡,她那辆浑身透着一股富贵逼人气焰的银灰色跑车叫玛莎拉蒂GranTurismo,现在陈二狗不光能报出车名,他甚至能够准确说出这个牌子的历史渊源、所有车型以及各个车型的不同性能指标,这就是陈二狗神经质的地方,对于自己陌生的新鲜领域,他总能够付出堪称澎湃的激情去了解和发掘,不做到心中了然就誓不罢休,也许这也暗合了陈圆殊说用二十万美金买来的五个字,“细节是魔鬼”,完成这个细节其实不难,陈二狗做到这一点无非就是让王虎剩去市区买了两本杂志,一本《汽车导报》,一本《中国汽车画报》,加在一起也就30块钱,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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