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曾经属于我的床上,身处曾经属于我的公寓,我从床垫下抽出了两个笔记本。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着。我纠结着不知该先打开哪一本。我的左手拿着自己从大学起就一直在创作的小说,泛黄的破烂纸张从3个方向脱落了下来。我的右手托着我众多日记中的一本,黑色的皮面册子里记录着我的一段人生。
先找答案。
我翻开日记本,凝视着映入眼帘的第一条记录:2015年8月3日。不可思议。这就是我登上305航班前写的那本日记。怎么可能?我通常每年都会写满一本,看来我写日记的速度肯定是大幅放慢了。或者……记录在2015年之后很快就终止了。我从未想到过这一点。我的日记可能会揭露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片刻间,我也曾想过要把日记本拿回去给客厅里的所有人看,但我需要先把它读完。对于其中的内容将会展示一个怎样的我,我几乎有些心存恐惧。
我翻到了下一条记录——也就是飞机本应降落的日子之后的那一天写下的日记。
2015年11月15日
必然。必然无疑是今天的主题词。你明白我在做什么吗?是的,你当然明白,因为我会这么做的,我就是这么做的。这是肯定的。我的命运也一样,因为我选择了必然。
好吧。我头晕眼花。是释然,是负担的摆脱,是征服,麻痹了我的决策:我会为奥利弗·诺顿·肖撰写传记,那本无疑只会谋求自夸和炒作的书。也许,除了我自己的命运之外,它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会得到丰厚的酬劳,这是毋庸置疑的。到时候我就可以用这笔钱去追求我真正热爱的东西——《爱丽丝·卡特和永恒的秘密》(注:昨天我改掉了它原先的名字“爱丽丝·卡特和永恒的骑士”;面对现实吧,人们都喜欢神秘,而提到骑士,我们就知道事情接下来会怎么发展了,不是吗?)。
写完这本传记要花费一年的时间,即便我能够加快速度,也要9个月,而出版还要再等上一年。为了让这部厚厚的书问市,印刷商还得毁灭半座森林。批评家们会把它批得体无完肤。有些读者会喜欢它,有些则会厌恶它,而大部分会忘记它(这可能是最坏的结果了)。但重要的是,不出两年,我就能拿到现金(签约时,我能够拿到四分之一的预付款;终稿通过后再领四分之一;精装本和平装本出版时还会各拿四分之一)。每6个月,我都能以支票形式领到扣除了15%经纪人费用(我依旧认为这十分值得)的版税。两年衣食无忧。这是必然的。
必然。我已经决定接手奥利弗·诺顿·肖的传记。我相信自己在两年内就能成为全职小说作家,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一个年轻的英国女孩爱丽丝·卡特。这个女孩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她的选择和独有能力可以改变历史的进程、拯救她的世界。我很喜欢那个故事,这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情。还有24个月了。
所以我接手了这份工作。结果怎么样呢?幸运的是,我手中握着的正是自己的自传。我翻动纸张,阅读着自己用潦草笔迹写下的日期,搜寻着两年后的某个日期……
2017年10月21日
成功。我是个“成功人士”。按照文法来讲,以下事实是这一称呼的充分非必要条件:
?《星期日泰晤士报》非小说类纪实作品作家第一名?哈珀·莱恩
?《纽约时报》精装本非小说类纪实作品作家第一名?哈珀·莱恩
?《今日美国》?你猜。
评价。并非全都是负面的。有些人对我的各个方面进行了批评,但我的编辑向我保证:“《邮报》的所有者讨厌肖,两人结怨多年。别理那些评论。”还有人诽谤我:“吉布斯认为应该选他来写这本书。他为什么会对此着迷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事。别让他用他正在磨砺的斧头把你剁碎了,哈珀。”等等。但一个共识是肯定的:这本书大获成功。
批评和排行榜并不是唯一的问题。读者——我还有读者——也就是真正阅读过我的作品、喜欢它并给我写信的人,认为这本书赋予了他们走出去、改变自己生活的某种希望和勇气。这是十分强大的。每天,当我打开电子邮件时,都会有新的强心针在那里等着我。
这就是其中的一点不同。做代笔时,我写作是为了取悦我的编辑。他们会检查我的手稿,给予我赞扬,偶尔发给我薪水。如今,每天都有人通过数字方式给我发来新的鼓励,我与他们之间只有一键之隔。我现在是在为了他们而写作,是在为了快乐而写作,是在为了骄傲而写作——为我的工作、为我做出的决定而骄傲。
有意思。我草草翻阅着日记本,寻找我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在几个月之后的一篇日记中,我突然找到了一个关键的短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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