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芳点了点头,说不出甚么话来,转身就要走。
粉菊花赶过来拉他,又笑著说:“喂!你可别走呀!这时候我就是不遇见你,待一会儿我也得亲自请你去,我一来到了这儿……”转动了眼睛微微一笑,凑近来悄声说:“我素兰姊她把你昨天的甚么事,甚么事,全部都告诉我了,我们两个人本来跟亲姊妹一样,她对我一点事儿也不瞒,她很愿意你常去。”
铁芳摇头说:“我不能去。我现在还要找吴元猛去。”粉菊花说:“你先不必去找他,金大娘也很想见见你哩。”
铁芳听了这话,倒不由一愣,就问说:“怎么?你这话可是真的吗?”
粉菊花说:“嘿!我还能够冤你吗?你爱信不信,我是听素兰姊说的,金大娘昨儿夜里受了一场惊吓,今儿早晨都快要死啦!”
铁芳的脸色不由一变。粉菊花说:“不要紧,你别怕!不是你,是另一个小伙子,不知是吴少太爷甚么时候结下了的仇人,现在找他来了。昨晚上几乎把金大娘给杀了,金大娘知道你是吴少太爷新交的好朋友,她想要托你去保护她……”
铁芳道:“吴元猛手下有那些个人,哪一个不能保护她,何必单要找我?我还要办我自己的事去呢!”
粉菊花急忙把他拉住,又悄声说:“因为她怕今晚那个人又去,那个人是个飞贼,除了你,怕谁也抵不了”
铁芳听了,心中就不由一动。粉菊花又说:“还有,金大娘听说你是由新疆来的,她打算要跟你打听一件事儿。”
铁芳一听,便点头说:“好!我这就去看看那位金大娘!”
粉菊花这才把他的那只胳膊放了手,又笑一笑。两个人往前走了不远,就来到那座整洁的,也就是铁芳昨夜来这里跳了几回墙的门前,门并没关,进去就看见一个很熟的人,是吴元猛那里的仆人。
铁芳不禁又一愣,这个仆人却看著他跟粉菊花一块儿走进来,觉得很诧异,不住用眼看他们。
他们到了院中,粉菊花就大声笑著叫说:“素兰姊!你看我把谁给请来了?”
屋中,屋门推开现出来那个秦妈跟柳素兰,柳紊兰望见了铁芳,先是一笑,继而可又带著惊慌地小声儿,并指著里院,说:“少太爷可在这儿了!她刚来,看金大娘来了!还没下楼呢!”
铁芳说:“元猛既是也在这里,那么我就进里院见见金大娘。”
柳素兰在屋里又顿脚又摆手,说:“别去!别去!他们娘儿俩在楼上说私话,别人谁也不能在他们跟前!”
粉菊花又硬拉著铁芳进了屋,门随之紧紧关上。屋中除了去了一个秦妈,两个都是少妇,而且简直的都是“花姐”,又都对他这么殷勤,一个倒茶,另一个请他脱去了身上的老羊皮袄,他倒觉得很拘谨。
两妇人全都悄声对他说话,柳素兰离著他尤近,就说:“昨儿晚上你走了,可又来了一个人,拿著宝剑,凶得跟个……”
铁芳不待她说完,就说:“我知道那件事,你不要再提了!”说时,隔著窗上的玻璃往外去看。
柳素兰就说:“你别怕少太爷,他知道你在这儿,他也准不会生你的气,因为他现在正用著你。”
铁芳却站起身来说:“我是要见见金大娘!”
柳素兰却按他坐下,说:“你不用去!”撇撇嘴又说:“你见那个老虔婆干甚么?她又不是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漂亮了。昨天晚上,你走后,我赶到门口儿叫了你半天,你真是铁打的心!”瞪了一眼又说:“我一回来,才一进屋,妈呀!那个人穿者个皮坎肩,拿著明晃晃的宝剑,可就在这屋里了,我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他打了我一个嘴巴,那小子!他还问你刚才是干甚么来的?又厉害又凶,声音跟长相可都像是娘儿们,也许是个唱小旦的!”
铁芳这时不禁听得又发呆了,柳索尔又说:“那小子问了我没有几句话,他就又拿著凶器跑到里院楼上去了,见了金大娘他更兜了,看那样子,他多半就为金大娘才来的……他昨天晚上没有伤人,并不是因为他手软,是因为天快亮了,金大娘又藏在床后边,他拿剑够也够不著,话也没逼问清楚,就走了。我想著他今天夜里还许来,只要来,可就不能比昨大还善!今天早晨我细细寻思,这不像是你的事,这可不能不赶紧想个法子,所以我就在今儿一清早叫人跑去告诉了吴少太爷……”
正说著话,铁芳就看见了吴元猛已由里院走出,柳素兰也赶紧止住了说话。她拿手摸了摸头发,就先走出屋去,迎著吴元猛媚气地说:“那位王大爷到道儿找你来啦!我菊花妹妹也回来了,现在都在这屋里边!”
吴元猛本来是满脸的忧郁之色,听了这话,忽然他的精神一振,就笑声说:“啊!……”遂就急急地向这屋走来,秦妈赶紧开了门。
吴元猛低著头走入,粉菊花先迎上去见体,吴元猛也不理她,直头就向著铁芳问说:“怎么样了?”
铁芳回答说:“我在城里各处转了一天,也没找著那个人……”
吴元猛说:“不要紧!那个人今晚一定还要到此处。”
铁芳问:“怎么见得!”
吴元猛冷冷一笑,说:“那个人的来意我已知道,那人也是由西边来的,他若不是韩铁芳,我敢割下头!他在路上把我们这里的事情探得清清楚楚,但山上的事他还不大知道,昨晚他就是为那件事才来的,他想逼问出来我家跟玉娇龙二十年来结仇的详细因果,但金大娘没告诉他。他临走时已说明他今夜再来,……好一个泼皮!狠辣的韩铁芳小辈,他必是受春雪瓶之命而来的,春雪瓶如果如此不知思义,我可也要翻脸了!他们太轻视了我吴元猛,太欺负金大娘了,可怜那位老太太,她吓得又犯了厉害的心病了!”
铁芳听到这里,心情不由得紧张,又很是感慨。
吴元猛一阵气话说完了,脸色才稍觉著缓和,就又笑一笑说:“咱们不怕!你也别走了,我也不回去,家中我已托付吕道海、黄七、虞四、鲍坤他们几个人照料。我们二人今夜就在此等候那个韩铁芳!”转脸又向秦妈说:“叫跟我来的那个人回去,给送些酒菜来,并抬来我那对铁锤!”又向铁芳间说:“你的剑带来了没有?”
铁芳摇头说:“没有,放在店房里了。”
吴元猛说:“好,也叫人给你取来!”
当下秦妈出了屋,吴元猛也坐下,粉菊花又笑著娇声地说起话来。柳素兰除了有时偷眼看著铁芳,并不说话,倒显得很安静、很温柔娴雅。
吴元猛喝了一碗茶之后,就叫柳素兰拿出烟盘子来,躺在他的对面给他烧烟,他就喷云吐雾起来。
少时有他家里的人来了,一共是四个大汉,才抬来他的那两只铁锤。吴元猛叫他们放在地下,四个人慢慢地放下铁锤,还都显出直喘的样了,其实据铁芳看来,这对锤虽然重但也不至于此。
而此时吴元猛一面喷著烟,却一面洋洋得意,说一声:“去吧!”那四个人却跟避猫鼠儿似的先后退出了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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