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署名的工部应侍郎,批了个‘靡费国库,停职待查’,当场卸了官袍乌靴,狼狈地被赶出了衙门。
六部值房都在外皇城,彼此相隔不远。消息长了飞腿似的传遍了四处,工部从上到下的官员们个个噤若寒蝉。
消息当然很快传到了东宫。
姜鸾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西边偏殿的校场。
淳于闲匆匆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叹气说,“昨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也太快了。工部的奏本递得快,政事堂批复得更快。两边都在急着赶忙什么呢。”
姜鸾正在沙地校场边练开弓,一边挑选着合适的玉扳指,一边听消息,好笑地说,
“不是每个人都是淳于你的慢性子。工部那边忙着拍马屁,裴中书那边忙着杀鸡立威,两边都等不及了。”
淳于闲临走前瞄了一眼旁边。谢舍人今日也在校场随侍。
脱下了平日里常见的大袖绯袍文官服,换了身窄袖修身的暮云灰色胡服骑射装,在校场边准备着教姜鸾射术的弓箭用具。
裴显今天从政事堂出来得早,应付了请辞的崔翰林,从外皇城走到东宫地界时,一轮秋日斜阳还高高挂在西边。
秋高气爽的天气,阳光温和,金色的光线照在周围朱红色的宫墙上,映出一圈华丽的金色。
他踩着夕阳的金光走近校场门时,迎面看见姜鸾穿了一身利落的海棠色窄袖胡服,腰带扎紧,踩着膝下的长马靴,在深秋的日光下显得腰细腿长。
雪白姣美的面庞抬起,轮廓同样映了一层夕阳的浅金色,正笑吟吟和身侧的谢澜说着话。
楠木长案上摆放着十几把各式各样的长弓,谢澜挨个挑选,挑拣了一把黑木长弓递过去。
姜鸾试了下,根本拉不开弓,摇了摇头。
谢澜把黑木长弓放回案上,又挑拣了一把小了许多的竹弓,是给初学六艺的小郎君用的。
姜鸾试了试,带起玉扳指的大拇指勾住弓弦,皓白的手腕和指腹齐用力,这回吃力地拉开了。
小小的竹弓弯成满月,搭上一支竹箭。
谢澜在旁边盯她开弓的姿势。
说了几遍,姿势始终不太对,他抬手扶了下姜鸾开弓挽弦的指尖位置,又依次轻轻地按了下应该发力的肩头关节,上臂,手肘。
“殿下肩肘发力的姿势要正一正。”
“嗡——”
一声轻响,竹箭歪歪斜斜地射了出去,不到十步距离就掉在地上,离九十步外的草靶离得远。
“哎呀。”
姜鸾几步跳过去,嘴里念念有词,“一步,两步,步……二十七步。”
她弯腰把地上的竹箭捡起,瞄了眼前方遥遥放着的靶心,估算距离,叹了口气,
“行了,我知道了。今年的重阳宴大射肯定是下不了场的了,以后也难说——”
背后传来文镜大声的咳嗽。
“嗯?”姜鸾感觉有点不对,把竹箭扔回地上,敏锐地转身。
一抬头,迎面看见门边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紫袍玉带,身形颀长。多少动荡波涛,俱都覆盖在平静无澜的表象下。
要不是文镜提醒,姜鸾都不知道裴显是何时来的,背着手在门边,漠然地望着这边射箭的动静,看了多久了。
两边隔着几十步距离对视了一眼,姜鸾把手里的竹弓背回肩头,若无其事往回走,边走边打招呼,
“裴中书安好。今天从政事堂出来的好早。找本宫有事?”
“是找殿下有事。”裴显扯了扯唇,视线犀利地扫过周围。
校场空旷,一览无遗。
被崔翰林控诉‘孤男寡女,借着进学的名义,在含章殿里一个多时辰不出来’的谢舍人,在东宫皇太女面前脱下了不显山不露水的大袖圆领官袍,穿上修身的暮云灰色胡服骑射装,清雅如远山的容色被一袭利落衣袍衬出了英气,显得比平日更出众分。
裴显收回视线,淡淡开口,
“怕殿下晚上丝竹歌舞,美酒笙歌,夜里不得空闲,特意选了白天过来。不想殿下……大白天也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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