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眼里的热泪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巧儿走了后的第二天,聂清麟便着了寒,生了一场大病。
卫冷侯一听,宣布休朝一天,便急急地入了宫。
待到进了内室,只见榻上的那张小脸烧得通红,大眼也恹恹地闭着,任他轻喊也不张开。待到他的大掌抚上她的额头,想要摸摸温度时,小人儿的身子才微微轻颤:“嬷嬷,朕听话,你莫要压着朕……”
这句烧高的胡话,立刻让太傅变了脸色,沉吟了会,便叫来了单嬷嬷,问过了韦神医已经开过药,下了退烧的针灸后,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单将军,你是否对本侯的这一纸调令心怀不满?”
那个单嬷嬷就算被太傅阴沉着脸训话,还是面容未改:“属下对太傅的命令,从来不敢有半点质疑,只求一丝不苟完成太傅给的任务。”
“单将军,你也算是本朝的第一员女将,在沙场上攻城陷阵,从来没有输给任何的须眉男儿,若是你疑心本侯将你调入宫中做个伺候人的嬷嬷是在惩戒你,那么本侯便要先跟你道一声歉意了!”
单嬷嬷立刻双膝跪下:“属下不敢!属下只知道,自己原是军营里管烧火包扎伤员的粗使杂役,后来虽然因为有敌人偷袭军营,恰好属下正拿着菜刀剁菜,便立了些小小的功绩,被太傅您一路提携升了将军。
别说您让属下进宫伺候的是位贵人,就算让属下回到乡下掏粪喂猪,属下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卫冷侯听了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位单铁花倒真不是个会花言巧语的,也正是直肠子的人,他才放心地把她调入宫里来,贴身保护这小龙珠子的安全。
“既然是这样,本侯便放心了,你虽然为大魏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也不可因为流了血汗居功自傲,在不事生产的皇亲贵胄的面前,觉得比他们高了一等似的。
要知道你伺候的这位贵人是何等的身份,从小便是娇养惯了的,比不得军营里那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包扎伤口时,只是一味地按住捆扎好了便算了事,还得要顺着她的心性,不要惹得她心里憋着委屈。”
这番话倒让单铁花的表情有些微微地龟裂:“太傅,您倒是把命令下得真切仔细一些,铁花一向是谨遵太傅的命令,可是现在……到底是依着您的话,还是依着圣上的话若是依着圣上的话,那可是跟您的吩咐没一处相同的地方了,属下看皇上一日三餐都是零食比正餐还亲,泡热浴按摩胸部时,也没一次痛快的。属下真是……无所适从……”
太傅目光阴沉地看着眼前的这颗榆木脑袋,真想一锥子下去,好好地给木疙瘩透一透气:“若是不会影响圣上的安危,小事儿上且随了她……单铁花!你若是知道什么叫随机应变,恐怕本朝的第一个统帅三军的女元帅就是你了!”
他们是在外室说话,本在内室烧得有些迷糊的龙珠子却微微地睁开了眼。
今儿这病来得这么沉,实在是因为巧儿的离去,还有张侍玉伤势的生死未必,心里难免有些郁结,一不小心着了凉,便起不来床了。
可是太傅前来探病时,那句胡话确是她故意吐出的,原指望着借着这个由头,让太傅遣走那个独断专行的单嬷嬷,却不曾想,这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相貌平凡的妇人却是这么大的来头!
这位单铁花在大魏朝也算是颇有传奇色彩的女名人一个!
她的丈夫原来因为犯了罪,充了军,她便一路跟来,在军中做了杂役。后来丈夫战死沙场,她又无儿无女,便一直留在军中,她虽出身于农户,却是齐鲁武师世家,练得一身的武艺,军营里女色久旷,难免有那些想近身占便宜的汉子想着来占这独门寡妇的便宜,这个单铁花是来一对便废一双,在军里立下了铁臂母夜叉的威名。
至于她口里说的那次小小的战功,却是让人瞠目的一次生死之搏。匈奴大军趁着大魏主力出击时,绕到了后方,准备效仿卫冷侯的闪电袭击直捣军营,烧掉粮草。
因为留下的兵马不多,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一时间敌人偷袭时一路畅通,恰好那单铁花正执着两把菜刀剁着萝卜,见有敌人偷袭,轮圆了两把菜刀,犹如母夜叉出世,削起首级来,如同滚圆的萝卜纷飞,迸溅得鲜血横流。
余下的老弱伤兵本来是群龙无首,因着单铁花的勇猛反而士气大振,以少胜多,一举反击了敌人的进攻,保住了大军足足三个月的粮草。
原来她就是名震大魏的女将军单铁花……倒真是失敬了!
待得聂清麟的烧微微地褪去了,那个单铁花便跪在了小皇帝的面前,主动请罪说:“奴婢原是不懂宫中的规矩,若是有惹得主子不满的地方,只管惩戒。”
聂清麟笑道:“原是朕不太懂事,嬷嬷何出此言”原本想着这一页就着翻过去了,谁知那单铁花手捧着荆条便出了去,不一会,殿外便传来了荆条抽打身体的声音。
原来是单铁花命着下人对自己抽打荆条,自领其罚!
那一声声,透着厚墙传入耳中,都听得揪心。聂清麟可真是发自内心的苦笑了。以前还以为是这嬷嬷刁钻,故意借着惩处下人来打自己的脸面,现在倒是真的明白了,那是军营里出来的铁律——犯了错就要领罚!绝无侥幸!
走了体贴的巧儿,却来了这么个榆木脑袋的夜叉女将军,唉,宫中的日子可是越来越精彩了。
好不容易板着脸,终是劝住了单铁花还要领受的那最后的几鞭子,又赐了药给了单嬷嬷,这一节才算是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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