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同明菲商量:“不管怎样,也是蔡家的姑爷,就是为蔡家的面子,也得去给四姑奶奶撑撑场面才是。”
明菲没意见,和三姨娘约了时间,两家人一起去吊唁。
邵家早已搬出了原来的大宅子,几房人散居在几个小院落中,邵大爷因是长子,占了最大最好的一个院子,饶是如此,他膝下儿子孙子众多,把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就连替邵五办丧事,也没地方办。
又因邵五是死在外面的,不能抬回家里去停,只能在门口搭了个灵棚。
明姿自小产之后身子就再也没好转过,下体一直淅淅沥沥没断过红,自得知邵五死后,不吃不喝地发了一天呆。邵大奶奶虽然恨她,可看到她那悲惨样儿,想起死去的小儿子,由不得的心酸,也就没听另外几个儿媳的意见,逼她拖病去守灵,只是借着要给邵五买棺木治丧,把她房里的细软一次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明姿虽然愤怒,可恨自已没有半点力气,根本抢不过,只能躺在床上闭目装死,听之任之。
笛儿先前还害怕明姿受不住打击会出问题,就连晚上睡觉也不敢轻易离了半步。半夜时分,却突然听得明姿冷幽幽地发出几声轻笑,吓得笛儿魂飞魄散,只当是邵五的鬼魂回来找明姿了。胆战心惊地僵硬着身子熬完下半夜,第二日请早打水给明姿洗脸,却见明姿苍白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春色,就连眼珠子都似乎灵活了几分,不由暗暗称奇。
明姿洗了脸,穿上孝服,就要笛儿扶着她去替邵五守灵。笛儿看了看外面冷厉的秋雨,劝道:“少奶奶,这天气太凉,您的病还未好,受不住,就是在屋子里也是一样的,不要出去了吧?”
明姿这段时间受够了气,劈手就是一个耳光:“就连你也要和我作对?你的卖身契可是在我手里!”
她在病中,力气不大,尖利的指甲却将笛儿的脸给划出几道血痕来。好心不得好报,笛儿心中愤恨,忍下气不再劝她,扶着她往外面去。
邵大爷与邵大姐姐听说明姿要去替邵五守灵,也没多话,随意叮嘱了几句就让她去。
三姨娘与明菲到达时,明姿一身素服,跪在邵五的灵前,又娇又怯,哭得梨花带雨,弱不胜衣,引得邵家的男丁和邵五那些前来吊唁的狐朋拘友一个二个偷偷摸摸地觑着她瞧。有几个更是提着马鞭远远站着不走,指手画脚地点评,言语不堪得很。直到龚远和命随身的皂役过去赶人,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三姨娘看着不像括,皱起眉头招手叫笛儿过来,低声吩咐:“你们少奶奶身子不好,还是让她早些回去歇着好了。若是邵大奶奶不肯,待我与三姑奶奶去同她说一声,想来不会不体谅。”
笛儿不好把真实情况说给三姨娘与明菲听,也不好阻拦,只得哭道:“她们把我们少奶奶房里所有值钱的细软都收干净了,只怕日后这日子难过得很。”
就算如此又能如何?明姿连个子嗣都没有。若是蔡国栋在,邵家不见得就敢如此欺负人。现下能依靠的只有明菲与龚远和,偏生又是死敌。三姨娘叹了口气,与明菲一道去寻邵大奶奶说话。邵大奶奶见着二人,却也没怎么做脸嘴,请她二人坐下说话,让大儿媳给她二人上茶。
“请大奶奶节哀顺变……”三姨娘才开了个头,就听外间喧哗起来,笛儿又哭又叫:“不得了了,五少奶奶昏厥过去了。”
邵二奶奶铁青着脸进来,骂道:“叫那骚狐狸精滚!刚死了男人就谋划着勾搭我家男人!”
当着客人的面传出这种话来,邵大奶奶再不要脸也觉得丢脸,不由大怒:“放肆!再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邵二少奶奶不敢与她婆婆直接冲突,手指气势汹汹地指到了三姨娘的脸上:“府上的家教就是这样的吗?什么官家小姐,我呸!不要脸的骚货。”
三姨娘气得浑身发抖。
邵家几个少奶奶有劝的,也有说风凉话、看热闹的,就看蔡家如何处理这事。
明菲一巴掌掀开了邵二少奶奶的手,站到三姨娘的身前,冷笑道:“府上的家教倒是让我们领教了!自家兄弟活着的时候,舍不得花一文钱救助,只会欺负弟媳,算计家产。待到人死了,尸骨未寒,先就将弟媳房里的细软金银搜刮干净,弟媳忍病守灵,没有一句关怀之语,反而往人身上泼脏水,毁人谱誉,这是想把人住死里逼吧?”
“你说谁啊?谁搜刮她房里的金银细软了?谁住她身上泼脏水了?分明就是她不守妇道,勾引……”邵二少奶奶话音未落,就挨了明菲脆生生的一个耳光,不由尖叫了一声:“你敢打我?”挣着要往前,却被花婆子与金簪紧紧拉住。
“打的就是你这张胡说八道,含血喷人的嘴!你倒是说说看,她做了什么?若是说得有理,我让你还我这一掌!”明菲谅她不敢还手,揉了揉手,看向邵大奶奶,“对不住,我听到有人污蔑我家的名声,一时没忍住,还望大奶奶原谅我冲动。”明知是明姿设计故意利用她们,为了蔡家的名声却也只得熬着忍受了,不得不替她出这个头。
邵二少奶奶道:“她在那里跪着搔姿弄首,挤眉弄眼的,不是勾引人是什么?”
三姨娘缓过气来,冷笑道:“原来我们四姑奶奶给自家死去的夫君哭灵竟是搔姿弄首,挤眉弄眼,勾引人。想来将来二少若是没了,二少奶奶只要去跪着哭灵,也是可以当得此种说法的。”
邵二少奶奶本就没拿住明姿什么实质性的错误,闻言语塞,又不敢真的动手打三姨娘和明菲,只得哭叫撒泼:“我不活了,让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
第225章 威胁
明菲望着邵大奶奶皮笑肉不笑地道:“您看这如何是好,我那妹夫尸骨未寒,我四妹就被人如此欺辱。府上既然容不下我四妹,我还是写封信给我爹爹,请他老人家做主吧。”
邵大奶奶如今可算是怕死这些当官的了,留着明姿虽然是吃闲饭碍眼睛,但若是蔡家让他们还明姿的嫁妆却是拿不出来的,忙道:“不用惊动亲家,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老五家的拖着病还出去守灵。我这就叫人去把她抬进来。”见邵二奶奶还在嚎,怒吼了一声:“滚出去嚎!”
此时仆妇将明姿扶进来,众人才看见明姿雪白的脸上一大个巴掌印,原来人竟是被邵二少奶奶给煽晕的。
当着娘家人就敢打人,这未免也太不把蔡家放在眼里了。三姨娘不由沉了脸:“我们四姑奶奶的房间在哪里?还要烦劳大奶奶请个大夫来。”
明姿分到的房间是一间窗户小小,带年见不到太阳的小耳房,家私把里面挤得水泄不通,多两个人转身都难。三姨娘打量一番,果见小摆设等物基本不见,四处光秃秃的,只余几个粗糙的茶碗与一只茶壶,揭开来看,里面只有半壶散发着异味、混浊的冷茶。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他们邵家就是这样子,也不存在亏待谁或是没亏待谁。邵大奶奶见三姨娘打量房里的摆设,便理直气壮地道: “五媳妇的身子不好,常年服药,每个月给她看病买药就要花许多银子。说句不怕羞的话,如今我们家是供不起她吃药了,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吃苦受罪,少不得要想些法子换钱买药。不管怎么说,这人总比物件值钱是不是?”言下之意是明姿的钱都被她自己吃药用光了,邵家人没得半文用。
明姿的事情,说来三姨娘与眠菲皆真做不得主,她嫁入邵家,就是邵家的人。今日撞见了这种猜形,若是不闻不问,说不过去,蔡家也没面子,可要管到底,却是没那么容易。三姨娘还没与明菲商量好,便顺着邵大奶奶的意思,由着她自说自话。
邵大奶奶见三姨娘与明菲都没有就刚才的事情深入谈下去,便有些明白过来。明姿在家大抵是得罪的人太多,这两位刚才是被逼着不得不替她出头,其实真实心思是,只要自家人做得不要太过,她们是不会真的追究到底的。想了片刻,便暗里拿定了主意,只要今后不许明姿出门,不叫蔡家拿住把柄,就当养个丫头罢了,省得要还嫁妆,于是殷勤招待三姨娘与明菲,又叫邵二少奶奶进来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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