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逸不甘地追问:“你是嫌本王落了势?”
李章没应,侧耳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更鼓声,语气稍稍有些撒赖地说:“四更了。再不喝,天可就亮了!”
司马逸顿时一震,看着李章心头涌起万般情绪。李章看着有些呆怔的司马逸,微微一哂,自己喝了杯中的酒,垂目轻捻着酒杯,说:“昨日,我送走了蔡煜明。侍卫营最后一个兄弟。”
“你……”
“今日,就该是我了吧……”
司马逸蓦然抿紧了唇。
李章默默地看着酒杯,心头闪过几年来的点滴,深深慨叹。
“我娘,不得父亲的宠。我从小,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读好书,考个出身,给我娘挣诰命。谁曾想,陪表哥去了一趟不该去的地方,就……”
李章说着抬起眼睛,看着司马逸静静地说:“王爷始终都是王爷,李章又岂敢嫌弃。我只是,存了些妄想,妄想王爷也如侍卫营的兄弟们一样……,一样,罢了。”
司马逸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章:“他们又哪里能和你一样!”
李章挑眉反问:“我哪里和他们不一样了?”
“你是最好的!最好的……”
李章摇头:“他们每个人,都有最好的地方,是王爷不愿去看罢了。”
司马逸再次无语,深深地看着李章。
李章欠身去够酒杯,司马逸沉默地替他斟满。李章盯着酒液看了半晌,自嘲地一笑,仰头饮尽,失尽血色的脸微微透出些颜色来,灯火下愈见剔透。
司马逸看得呆住,良久,轻轻地问:“你,恨本王吗?”
李章飞了司马逸一眼:“我不该恨吗?”
“……”
“王爷定给李章的罪名,哪一条确是李章的错处?李章尽职而为,王爷却竟然,竟然以李章的娘亲相挟!”
“我……”
“我知道王爷是为了什么。可是,我娘她,太苦了!你……你还竟然那样子说!”李章紧紧地盯着司马逸,“王爷知道我当时如何想么?我想,若你当真那般对我娘,我,我定要变为厉鬼,回…来…找…你!”
李章乌亮的眼睛里跳着决意的光芒,看得司马逸惊着般往后坐倒。
他急急地辩解道:“我……我是真怕你撑不住,我又怎会……真的对付你娘……”
李章重又垂下了眼帘:“我娘她,思我过度,已是……已是油尽灯枯……”
“!”
“所以,无论王爷所说是真是假,我,都不能接受!”
司马逸怔怔地看着李章,李章骨感分明的脸在光影的分割下,显出与平时绝然不同的刚强气质,竟比记忆中的凌云聪更硬朗许多。
他呆呆地看了许久,一个念头翻翻滚滚地浮沉着,搅得他一阵阵心乱。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李章的手。李章变色,想抽回,被他紧紧地握住不放。
“我……,过去那般待你……,错了!你……原谅…吗?”
李章愣住,认真地看向司马逸。司马逸满眼满脸俱是诚恳的请求,紧握住李章的手也透出担心被拒绝的小心和急切,李章的心莫名就软了几分。
他停了想抽回手的动作,慢慢地说:“我没有想过。我从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资格。”
李章平静地看着司马逸。司马逸的脸涨得通红,掌心触到他全无指甲的手指,颤抖地握得更紧。
“我……若是我想……请你……肯……吗?”
司马逸不敢看李章,期期艾艾地,一个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火炭,吞不下,吐不出。
李章默默地看着他,想起他替自己受下杖刑时的理所当然,想起南坝一战中快意激情的无间合作,微澜的心情慢慢地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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