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秦瑶托大,一来人手比较吃紧,二来秦瑶觉得王爷早有安排,能放任让她随心所欲决策,她便赌上一把,寄希望于暗中相随的影卫死士,相信王爷不会让她这样轻易就死掉。
至于留下什么人陪着她,她稍一寻思就有了定计。
阿墨是必然要留下的,他身份不明,有好戏一定是等他来唱,就算是与他无关,他武功应该是护卫里出类拔萃的,总能派上用场。另外四名护卫,秦瑶挑的是刚才不曾与江湖人交手身上没伤的,这是她能从护卫头领那里争取到的极限。
除了马夫,秦瑶没有留别的家丁,因为护卫都是会武功身强力壮的男子,非常时期完全能胜任男仆的工作。为了更好的照料燕飞鹰,秦瑶本来是挑选了相对单纯容易控制的暖红陪着,让小秋跟着世子先回王府。这是为了卖小秋一个人情,毕竟留下来也许将要面对更大的危难,女孩子应该想跟着大部队回撤。
谁料小秋是个有胆色的,见阿墨被留下,她亦主动请求与暖红调换。暖红自然是感激不尽,秦瑶也不好薄了小秋的心愿。
最后是廿一,无论是世子还是护卫头领劝说,秦瑶都坚持把他留了下来。当初王爷特意叮嘱要将廿一带出来,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就让他回去怎么行?说不定是王爷早已洞悉了那害死先王妃的恶徒的阴谋诡计,也许马上会来什么人要将廿一带走,她要亲自盯着他才行。
所以秦瑶一不做二不休,等世子他们走了,她就干脆狠下心让人用绳子将廿一双手紧紧绑在了车辕上。
因为绳子绑的紧长度有限,廿一要么是站着倚靠在车边,要么是跪在地上想要躺平绝无可能,活动范围严格受控。廿一脚上伤痛站久了会更加恶化,于是跪在地上,缩在不碍事的地方,旁人若上下马车,他再趴平充作马凳,倒也方便。
二小姐为何要将廿一捆起来呢?旁人不明真相隐情,都当是二小姐为防止奴隶遇事无人管束趁机逃跑,或是如马匹那样受了惊吓让场面更混乱。
只有廿一明白,恐怕是他这一遭离开王府又是王爷特别的安排。如果那个害死先王妃的恶徒真的愿意来找他这个儿子,平素王府防卫森严根本无法接近他,每年先王妃祭日,他能出来的时候又是枷锁缠身重兵押解。唯有今日世子与二小姐出行,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戒备松散,有可乘之机。应该是王爷早有计划,说不得周遭埋伏了许多影卫死士,就等着那人自投罗网。
廿一心中难再平静,他不可能不产生期盼,倒不是盼着什么人救他离开,更多的念头竟是生怕来的不是那个人。要真是那个人来了,他就应该可以解脱了吧?
廿一早就想过,他不会跟那个人走,他恨那个人,他从没打算原谅那个人。哪怕那个人亲口对他说,愿意认他,愿意补偿他,愿意给他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也不会信。平南王的势力太大,除非那个人是皇帝,否则他和那个人今日不死侥幸逃生,多半也是亡命天涯,那个人许给他什么都不可能实现。
再说活着真的有意思么?吃饱穿暖是什么滋味,身体不痛是什么滋味,被人尊重爱护是什么滋味,那些对他而言从来都遥不可及,梦里已经不再幻想的事情,真的很好么?只不过因为他从没有得到过才会以为是好的,其实也未必有多好。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不配要。他这种背负罪孽而生的野种,早就该死,活着必须承受折磨苦痛才能偿还欠下的债,王爷一直是这样说的。
“二小姐,西边有十几个人骑马向着咱们这里赶来。”刚才被派出去望风的护卫急急回来报讯。
秦瑶怕吵到车内燕飞鹰,叮嘱小秋仔细照料,她自己出了车厢关好车门,坐在了马夫边上,轻声细语道:“怎么回事?是刚才那批江湖人搬来救兵了么?”
那护卫回答道:“看起来不像,刚才那些匪徒是四散逃逸。这批新来的虽然穿着打扮是江湖人模样,不过都骑了马,似是经远道奔波而来。”
秦瑶心想,难道是那恶徒闻风请来一众帮手,打算今天就将廿一带走?又或者是阿墨那边来了什么人,不过阿墨对廿一的态度很疏离,两人不像是一伙的。
为防万一,秦瑶抽出防身的匕首,对廿一说道:“廿一,你站到我身边来。”
廿一挣扎着站起身,挪到秦瑶身边。他比一般人身量高一些,平时大多数时间都是跪着并不明显,站直了竟然颇有压迫感。秦瑶坐在车辕上,看向廿一是需要稍稍仰着头。
秦瑶本来是想用匕首架在廿一脖子上以防万一,他站着显然是做不到,于是她又沉下脸命令道:“你还是跪下吧。”
廿一复又跪在地上,将脖子凑到秦瑶的手边,方便她用匕首。
秦瑶反而是开始心虚,将拿了匕首的手缩进袖子里。廿一好像已经猜出她想做什么了,他为何还能这样乖乖听命呢?秦瑶的心颤了一下,仔细打量着廿一的表情,希望能发现什么破绽。可她看不到他的害怕、惊恐或不情愿,只能看到他身上破衣烂衫遮掩不住的各种狰狞伤口。他坦荡地跪着,垂眸敛目,就像是没有灵魂的家什物件,可他又是那样聪明识文断字,与普通麻木无知的奴隶完全不一样。他究竟在想什么?难道即将到来的人与他无关?
阿墨皱眉道:“二小姐,我们是否避开那批江湖人,先躲去别的地方?”
秦瑶观察着阿墨,见他貌似神色如常,是真的如别的护卫那样紧张自家主子的安危。如果这是演技伪装,阿墨就太会装了。秦瑶是积极乐观总往好处想的,她此刻怀疑来的江湖人说不定会是燕飞鹰的朋友。毕竟燕少侠是武林盟主的儿子,该有许多盟友关心他的安危吧?
所以秦瑶压抑着心里的慌乱,镇定道:“别急。就算是现在撤走,对方如果真是来找咱们的,我们的马车被追上被发现都很容易。”
阿墨点头道:“的确是这样。如果真有危难,属下会保护二小姐骑马先离开。”
秦瑶微微一笑,理清了思路,自信道:“燕少侠伤势严重,不便奔逃,我不会丢下他独自离去。若真是敌人来犯,我们只用坐守支撑一阵,我想王府定然会派人来援救。何况燕少侠是武林盟主之子,侠名远扬朋友不少,说不定正是他的朋友们赶来支援。”
等到那队人马风尘仆仆来到近前之时,其中为首的老者客客气气上前询问道:“请问你们可曾看到一位受了伤的白衣青年?”
秦瑶坐着没动,示意让阿墨出面回答。
阿墨翻身下马抱拳施礼道:“请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寻找那白衣青年?”
老者一脸正气,上下打量阿墨及豪华马车周遭,看出他们不似江湖中人倒像是权贵官家,于是他更加客气诚恳地答道:“在下是离魂剑战锋,那白衣青年燕飞鹰正是在下世侄。刚才我等见一群宵小仓皇逃离,唯恐侄儿有难……是以一路寻来,特此相问。”
离魂剑战锋成名三十多年,秦瑶过去混迹街头就曾听说过他行侠仗义的事迹。战锋是武林盟主的拜把兄弟,为人正派忠义,此人如果冒充身份,那么应该是友非敌。
阿墨显然也了解这个情况,不动声色试探道:“听闻战前辈的宝剑离魂与普通的宝剑不同,恕晚辈冒昧,可否见识一二。”
秦瑶对战锋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市井传言,不过也晓得离魂剑与普通宝剑有区别。有的人说是一把子母双剑,有的说是剑柄连着锁链可以飞剑伤人,有的则说那剑有灵性可以凭主人意愿驱策……究竟是何模样却是众说纷纭。她猜阿墨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应该不是为了长见识,多半是要验证战锋的身份。看来这个阿墨心思缜密见识不凡果然不简单。
与那老者同来的人里有一个戴黑纱斗笠的,看不到面目年岁。那人凑近老者,低声说道:“于伯,晚辈认得那些护卫的衣装和马车的记号,他们是平南王府的人。”
老者闻言不再犹豫,亮出宝剑。
包括秦瑶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擦亮了眼睛盯着老者手中的宝剑,等着看看究竟离魂有何不同。唯有廿一微微抬头,向着那戴斗笠的人偷偷观望,眼眸中升起一丝惦念与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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