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筑城池,却不让他人建?”
“当然。可以允许修缮,但定要明令禁止修筑新城。”
家康静静盯着高虎,渐渐明白高虎为何这般说。现在天下已经太平,不需要那么多城池。万一出现紧急事态,幕府就近调配兵马援助即可,故不必建城。高虎要让众人明白这个意思。
“将军若觉得这样过于无情,可以改成:不经允许,不可私自兴建,若是有人私建城池,以谋逆之罪论处,革去职位,没收领地。”
“嗯。”
“将军,您无这样的决断,那些粗鲁的大名便不会知道,在太平盛世之时不可侵犯邻国。在下以为,此乃禁止私斗的关键。”
家康不答,种种想法逐渐盘踞心头:征夷大将军禁止武备,禁止私兵……
高虎已非吴下阿蒙,说起话来条理清晰。若是战场上,家康也会用这一招。可在太平之世,这一招管用吗?家康沉吟道:“佐渡守,你这是要败坏我的名声吗?我自己在江户大兴土木,却要禁止别家修城建池,是吗?”
“正是。将军是要名声,还是要万世太平,二者只能取其一。”
“即便被人忌恨,我也要太平,是吗?”
“重症当施猛药。烽燧已历百年,此际若无晴天霹雳,他们怎知晓世道已大变?”
“哦。”
“这其实加重了将军肩头的负担啊。”
“我的负担?”
“是,日后,他们就指望不上了。一旦有不测之事,由将军派兵。修建住房自然不会干涉,但是不可擅自改变城池规模。”
“我会思量。”家康不想过多讨论这个话题。若是受热了,便跳到冷水里游泳。家康年轻时也常这般做。但用于为政,自当慎之又慎啊!
“将军,”高虎笑了笑,“将军说过,允许商家随意聚积财富?”
“是。只要不过奢就行,我会对他们加以控制,不让他们过度奢糜。”
“哈哈。连商贾都要加以控制,却认为不可压制武将的浪费。这恐怕不公。”
“又绕回方才的话题了。”
“此乃由此及彼。大人不准商贾浪费,他们便会迅速积累财富。这样一来,积累起来的财富又会变成新的财富,盛世指日可待。若商贾利用财富丰富物产,万民皆可获利,便自可保证京城和大坂的永世繁荣。”
“这一点,我已仔细想过。”
“然而武将却无这种保证。武将若竟相筑城,必致财物匮乏。那之后,便会与近邻生起是非。生事之后必遭到惩罚。武将一个个遭到惩罚而走向灭亡,商人却日趋繁荣。这实在有失公允。故,为了维持武将生存,必须釜底抽薪,这才是真正的关爱。”
高虎似比家康更像天下人。
家康已不想再论此事。不管怎么说,如今,目无法纪的强取豪夺、杀人越货,都成了世间家常便饭。此次重建法度,意义非比寻常。
家康布告天下,严禁滥杀百姓。可这布告的背后,其实隐藏着更深的含义,那便是:连百姓都不许随意杀戮,更不允许武士之间相互残杀。只是还无人意识到这些。
若是以建将军居城为由对江户大行改建,对天下大名课以重税劳役,却不允许他们修缮自己的城池,不管是否有理,必会引起众怒。强取豪夺乃是武士的习性,已深深扎根于他们的脑子数百年,因此,实施新政,如履薄冰。
“嘿嘿。”高虎笑了起来,“将军真是多烦恼。”
“当然。仁乃为政之本。”家康故意板起脸。
“将军将百姓严格区分为士、农、工、商四级,这种想法,实在耐人寻味。”
“你真这般想?”
“是。看似级别区分,实则是行业差别。”
“嗯,你明白啊。”
“不明白便无法评论。士,不仅负责保卫国土,还要从政治民,故,武道和学问,二者皆不可荒废。”
“当然。”
“绝不能被黄金蒙蔽,亦不能对法度感到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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