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照常对詹天佑说:“眷诚,你什么时候预订了5,000吨钢轨,我怎么不知道?”
詹天佑说:“请大人原谅,其实我根本没有订购5,000吨钢轨,你是这条铁路的总办,这么大的事能不向你报告吗?再说,我们现在还没有把预算报上去,朝廷还没有把钱拔到位呢,哪来的钱预订钢轨?”
陈照常说:“可是,刚才你却说得那么有板有眼,我还信以为真呢。请告诉我,为什么不给胡大人面子,答应订购比利时国的钢轨?”
詹天佑说:“其实,胡大人是有恩于我的,按理说他推荐的客人我应该给他一些面子的,可是这修铁路的事实在有太多的问题,以往每遇到一条铁路的修筑,就会有很多外国公司通过他们的大使馆或领事馆找到经办人承揽各种业务,这大大影响了一些工程技术人员的专业判断,所以,请大人留意一下,在京张铁路修筑过程中,我们一定要自己把好关,不管是谁来承揽业务,都不能影响我们的专业判断。对于胡大人那里,我想只要我们把铁路修好了,那就是给他最大的面子,因为这条铁路由他与袁大人联奏提出的。”
陈照常说:“眷诚啊,难怪你在官场上口碑那么好,原来你想事都能从大处着眼啊。现在大清国很多官员不是这样的,他们总是迎合长官的意志,不管是对是错,他们都不敢违拗,结果有时是害了自己的长官啊。其实你能坚持你对预算的看法,我当时就想过,你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詹天佑说:“有些事也得益于我平时的思考,因为对铁路修建过程中的很多事,我现在了然于胸,有不少问题要主事者自己把好关。其实,比国的钢轨确实不坏,我想胡大人之所以推荐他们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并非出于个人利益,但如果我们因为胡大人的推荐而订购了比国器材,这消息一传出,京城那么多官员,他们都推荐他们认可的国家来接我们的业务,我们到时候就被动了。一开始我们就把好这个关,我想将来不管是胡大人也好,或者其他人也好,都不会再推荐人了,这也就不存在得罪谁的问题。”
陈照常说:“话是这么说,我们还是谨慎一些好啊。”
陈照常亲自将詹天佑的报告润色成上报袁世凯的正式公文,他让詹天佑再将有关平面图纸、数据核对一遍,一切准备妥当,与詹天佑同时来到袁世凯的总督衙门。
袁世凯非常认真看了他们送上的报告和预算,沉默了好一会儿,陈照常与詹天佑都不敢出声。袁世凯用手用力地按了按桌上的材料,看着詹天佑说:“不行,你这个预算肯定不行,要重写!”
詹天佑一听,一定回旋余地都没有,他知道袁世凯在朝中现在是一言九鼎,除了太后,就是他说了算了,詹天佑如坠五里云雾之中,心凉了一大截,因为他清楚,这个地方并没有他讨论的余地,他望着陈照常,但看不出陈照常有什么表情,好象这事与他无关一样。其实,陈照常在官场上确实比詹天佑老到、有经验,他深知,在官场任何可能都是存在的,当袁世凯斩钉截铁说“不行”时,他并没有詹天佑那么紧张,而是非常平静。等了好久,袁世凯问陈照常:“陈总办,这是你们俩共同的意见,还是眷诚测估的?”
陈照常轻声而肯定地说:“是在下与眷诚一起商定的!”
袁世凯说:“你不知道我与胡燏棻上奏皇太后、皇上的预算吗?”
陈照常说:“知道。”
袁世凯说:“知道,为什么还要超出我上报的数那么多,两百多万两,超出我原先上报数的一半多啊,你明白吗,这是欺君之罪啊?谁能担得起,让我担吗?”
詹天佑听袁世凯说这么重的话,已是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他内心一横,心想万一陈照常顶不住了,他就准备把责任全扛起来,他的脑海里快速地运转,寻思着如何应对。陈照常说:“在下不敢。”
袁世凯说:“那你说现在怎么办?这预算还报不报?”
陈照常说:“我看这预算还是要报。”
袁世凯瞪着大眼睛说:“你还说要报?怎么报?”
陈照常说:“其实这个预算已是非常紧凑的了,现在实在难以往下降低。但我想能否作一个分割处理。”
袁世凯说:“如何分割?”
陈照常说:“大人上报朝廷的是500万银两,我想略超一些问题不会大,因为您的奏折是说明修路的费用,而我们这个预算虽然是7,286,660银两,但其中包括机车车辆1,130,500银两和总务费427,200银两,如果把这两项剔除单列出来,修筑铁路的费用就只略超出大人先前上报的预算了。”
詹天佑一听,暗自佩服陈照常,心想这位陈大人真是有“才”。袁世凯一听,转怒为喜道:“对,这个办法好。你们重新拟文,把机车车辆费和总务费另具奏折,奏请。”
詹天佑绷紧的脸终于放松了。袁世凯语重心长地对詹天佑说:“眷诚啊,为官啊,要多向陈总办学学,我告诉你,修铁路你行,做官他行,现在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真是很好的配对啊。其实一看你们的预算,我心里知道你们是做得很认真的,但给皇太后的奏折是很严肃的事,在皇太后、皇上面前我们做臣子的要说一不二。你们做下属的,除了做好自己的事,还要有帮助长官解决难题的方法,陈总办这样一想就对了,看似很难的问题就解决了。我很反对那些吹牛拍马的人,但对能为长官出主意,解决难题的人是很喜欢的。”
这时,衙役来报:“关内外铁路总办梁如浩求见!”
袁世凯说:“请他进来。”
梁如浩进来后即倒身下拜。起身后看到陈照常与詹天佑也在,相互之间拱手行礼。
袁世凯对梁如浩说:“孟亭啊,眷诚现在是京张铁路的会办,兼总工程师,京张铁路可是朝野关注的呀,他那里刚开张,你们关内外铁路可要多提供支持呀。”
梁如浩说:“不要说在下与眷诚有同窗、同乡之谊,就大人这吩咐我也不敢不从啊。”
袁世凯说:“眷诚,难得孟亭也在此处,你有何要求,趁现在说啊,免得我不在场时他赖帐。”
梁如浩说:“大人说哪里话?就是借十个胆我也不敢赖帐啊。”
詹天佑说:“首先,我要提出来的是想调用陈西林工程师到京张铁路来效力。”
梁如浩说:“你是说那个天津武备学堂土木工程铁路班毕业的陈西林呀?你可真有眼光,一下就看上了我们那里最优秀的工程师。”
詹天佑说:“其实我也是关内外铁的老工程师啊。怎么样,孟亭兄是否肯放人?”
梁如浩说:“以对人才的爱惜呢,我并不同意,但京张铁路现在受到中外关注,是我们大清朝的大事,所以我同意你调用陈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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