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午夜长安街,金戈铁马踏浪过。这一波疾行动静不小,自有那好奇的人点灯开窗,伸头探看。然而,越接近梨园,这样的情况越少。高悦望着那一扇扇紧闭的门窗,只觉得好似百姓们都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假装不在家,就像刚刚经历了某种惊吓似得……
“情况不大对,”高悦策马靠近周斐琦道,“刚才咱们一路过来,沿街还有不少百姓探头张望,那边离皇城还近呢。没道理离得远了,管制更松的地方反而百姓倒更规矩了。”
“你说得不错,”周斐琦的视线也一直在四下探看,“十五分钟前,这两边的宅院里就再无响动了。”
高悦一惊,他不想周斐琦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从小还学了武艺。他的五感就是普通人的敏锐程度,而周斐琦却远超过他——现在,既然周斐琦说沿街两侧的建筑中没有人,那就真得是没有人了,可是为什么呢?目前为止,除了刚赶到这里的他们这五千骑兵,也只有皇家暗卫过来了吧?
难道说,除了暗卫和他们,在此之前还有什么势力曾经过这里,吓跑了两边的百姓?!
高悦这样想着,就见一只白鸽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周斐琦的肩膀上,那鸽子腿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周斐琦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他看完后将纸条递给了高悦——
那纸条上写着:倭、何相战,围梨园。
高悦将纸条还给周斐琦,刚要张嘴说话,就见周斐琦把那纸条递给了那匹黑马,那马竟然十分配合一歪头就叼着纸条嚼嚼咽了——高悦:!
他有些忍不住吐槽,“这马这么黑,难道都是被吃进的墨汁染的么?”
周斐琦竟然‘嗯’了一声,说:“他本来就叫‘吃墨’。”
高悦:呵呵呵,为什么?不应该是吃货么?——好吧,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正了神色,对周斐琦道:“看来在咱们来之前,何家已经到了梨园。就是不知他们带了多少人,如果梨园被他们保护起来,咱们这样过去,很可能那两方临时联合先对付咱们,不好办啊。”
周斐琦道:“人应该不多,何家这些年除了京郊大营的两万兵力,在平京内应该没有养下太多人,最多五百精锐,梨园被围,多半还是倭国的手笔,你看这片民宅——”周斐琦说着,便将他们身后至前方的一片区域指给高悦看,“这一片至少能住下一千人。”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百姓不是被吓跑的,而是他们原本就是倭国潜入平京的奸细?如今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全都被调到了梨园去?”高悦边说脸上神情也愈发凝重了。
周斐琦点了点头,视线穿过火把射入看不见的黑夜,道:“只怕平京城内也并非这一处。”
“那,”高悦脑速飞转,“咱们不能这样直接冲过去了,得部署一番才稳。”
两人说着,便勒缰叫停,立刻商议起来。
此时的梨园。
何幻之父,何永川将何家这些年来养的五百精锐护卫尽数调到了梨园。他幼时被周璨送到京城何家,交给了表兄何如海抚养,如今也已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对于自己的身世他渐渐明白,只是没想到他的生母是静娴公主而生父竟然是当然的宝国公。这几年在何如海的有意撮合下,何永川时常来梨园看望周璨和公子宝,当年的一些事也渐续得知,心中自然愤恨异常,连带着对当今的‘李氏天子’也早就心存不满。
他的儿子,何幻如今执掌京郊大营两万兵力,是何家目前最有出息的小辈儿。不过,这孩子看事看物自有一套,与何家大部分人皆不同。当年的事他偶有透露,那孩子听了后,却说:“先皇纵有千般错,奈何帝王就是他。”他甚至还劝他爹,道:“亲翁命中无紫薇,家公何必与天斗?爹爹,您日后若再去梨园,便常劝着些那两位阿翁吧。”
何幻如此说,自然被他爹何永川臭骂一顿。何幻便因此常驻京郊大营不回来了。
这件事,在何家本没有外传,却不知怎么被公子宝和周璨知道了。之后何永川再去梨园,周璨和公子宝便都对他说:“儿孙自有儿孙命,万事不可强求。你只要将爹爹们交代的事情做好即可。”
所谓爹爹们交代的事情便是养一群精干护卫,随时准备调用。在公子宝和周璨的这个局里,他们从未将儿女的力量计算在内,就连公子宝吩咐何永川养护卫这事,也不过是万不得已的一条退路。
但是,今日他要启阵,周璨接到了乔夫人的邀请去东郊白河码头相见。这消息到手时,两人就知道他们的女儿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公子宝的意思是他去,让周璨留在平京,但周璨却说平京的大阵需要他,若是女儿真有意外,周璨会见机行事,总之他有办法自保也有办法能保他们的女儿平安,而平京的大阵不一样,离了公子宝是不行的。
因此,周璨走后,公子宝便叫来了儿子,就是何永川,让他为自己护卫,这阵只需十二个时辰,一旦运转起来便再也停不下来,到那个时候公子宝也就可以抽身旁观了。
然而,就是这对公子宝他们来说最关键的十二个时辰,何永川带人刚布置好各方守位,梨园外便来了第一波人,他们全部身穿百姓的服饰,一开始看起来像是被赤蛛咬伤的伤患,渐渐地人越来越多,里面混杂了各色人等,何永川发现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伤患,他们的目的根本就是要把梨园整个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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