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希音睨着他,是存了心要和他对着干:“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去。”
纪湛东抱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说的话全部都是为了气死他。霍希音的表情悠游自在,真是要多清闲就有多清闲,她这副表情和他的形成强烈反差。
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往总是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如今总算让他尝到了这种滋味。
纪湛东被霍希音一脸的无所谓煞到,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接着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一双桃花眼忽然渐渐弯起来,风情全部积聚在眉梢,笑容的意味有些模糊,然后他坐回去,随意地拣过一边的杂志,若无其事地翻看,不再说话。
霍希音也不理他,兀自靠着枕头闭目假寐。
过了片刻,他忽然悠悠地开了口:“你清醒的模样和无意识的本能反应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话里有话,偏偏不肯继续说下去。霍希音揣测自己昏迷的时候应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这样故意吊着她的胃口,霍希音斜了他一眼,勉强压制住问话的想法,就是不肯就范。
过了会儿她也慢吞吞地开了口:“你不也一样。如果你哪一天不装模作样了,不笑容满面了,甚至是掉泪了,那还能是你么。”
纪湛东抿了抿唇,又是勾了一个笑,正要说话,恰有小护士敲门进来拔针。
纵观今年,她的运气真是不怎么好。连连和医院有缘,各种事对她来说都不算安宁,霍希音只觉得头疼,她想不出其他,只好归咎于流年不利。
胶布被揭开的时候,霍希音瞄了对面的纪湛东一眼,他正单手支着下巴看着这边,表情还是淡淡的,身体微微前倾,态度很镇定,没有脸色苍白也没有闭着眼装睡。
后来他转过视线瞅着她:“看我做什么?”
“你不是晕血么?”
纪湛东飘过去一眼,凉凉地说:“那又不代表我晕针。”
他在最初说自己晕血的时候,依旧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霍希音当时只是嗤了一声他胆小,而现在她很有些遗憾,当初怎么就那样轻易地饶过了他,怎么就没有拎一袋狗血或者猪血在他面前晃一晃,看看他的反应,会不会也像现在这般装模作样。
看来还是因为她的本质够善良,坏心眼比不上他的多。
她不止胳膊上有伤,脖子和额头上也都能感觉到痛意。凭着这些大小伤就可以猜想,当时的事发现场势必一片狼藉。霍希音好歹也在电视剧中看过不少类似的情节,霍希音猜想现实中也基本八九不离十。她狼狈的模样纪湛东毕竟见过不少,她并不觉得他会有多大的惊慌。但她很想知道,既然他晕血,那在见到她流血之后,究竟是个什么反应。
护士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纪湛东有电话接进来,是订的外卖。他去取,出病房前觑了一眼霍希音的右手,又对着电话“嗯”了一声,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只精巧的袋子,纪湛东打开层层叠叠的包装,给她盛了一碗粥。
霍希音只剩下一只手可以勉强活动,她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接下来的一段时期会比较不方便,但她没想到麻烦会来得这么快。
她甚至自己喝不了粥。
霍希音顿时无言。纪湛东一手捏着碗身,上面有精致的青花围绕,另一只手中则是一把小勺子。这两样她很眼熟,是他公寓里的物品。
但和她也有干系。薄薄的半透明的瓷胎,这两个小玩意儿她在逛精品店的时候一眼就看中,然后便一扬下巴,接着便是同去的纪湛东自动自发地掏钱买单。霍希音没想到他还会把它们带过来,刚刚看着他把它们从小柜子中拿出来的时候,她简直生出了一点感慨。
什么叫物是人非,大概这就是了。
纪湛东低着眉,慢慢用勺子将粥搅了一圈又一圈。霍希音一向习惯亲力亲为,所以其实他在她面前很少会有这种细腻照料的时候,可这个时候的气氛又太美好,让她不太忍心破坏。
后来纪湛东托着碗底扶着勺子靠近她嘴边,霍希音向后缩了缩,说:“你现在这样我很不习惯。”
“我也不习惯。”纪湛东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眼神坦荡得近乎过分,接着他把勺子又凑近了一点,说,“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好办法。”
“……”霍希音无法,只得咽下那勺粥。
粥入口的时候甚至还是微烫的。而此刻已是凌晨,霍希音不得不感慨外卖服务的周到。她努力去无视除去那勺东西之外的所有事物,包括纪湛东那只好看的手,以及他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
房间内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霍希音住的是单人病房,设施齐全,装修完备,空调温度适宜,床头边上已经放了几本她经常翻阅的杂志,还有她喜欢的水果。
一切和她上一次住院的情形几乎有九分像。
霍希音过河拆桥,吃完粥就闭目假寐,继续无视纪湛东。她觉得疲累,又无所事事,在清醒和入睡之中循环,她睡着之前纪湛东坐在她的床位边把一只苹果削得专心致志,而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纪湛东正坐在床对面对着一本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
他见她睁开眼,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只淡淡地问:“想去洗手间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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