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茶的工夫过去,解凤惜拉了拉墙壁上的机关抽绳,两幅锦缎缓缓合拢,又重新把墙上的地图掩上。
太小气了,半盏茶才两分多钟啊。
叶争流恋恋不舍地看着地图被重新遮住,充分怀疑解凤惜就是想和自己显摆显摆。
解凤惜笑着问叶争流:“你都看出些什么?”
“只来得看看沧海城的位置,又大致查看了一下舆图上的国家数目而已。”
叶争流随口道。
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等等,这幅图是什么时候画的?”
这个世界没有卫星、无人机和GPS,当然不可能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新一遍地图。很多时候,一幅地图几十年也不会修正一回。
然而据叶争流所知,近年来战乱连绵,许多国家早已受不住边疆,只能丧权辱国、割城赔地。国土分裂,国家易主之事也不算少见。
所以说,这图标准吗?
解凤惜没有回答,只是负着手,意味深长地一笑。
问得很切题啊。
舆图珍贵,除非机缘巧合,普通的小门小户是绝无可能收藏的。就是在世家里,也不是每个子弟都有机会一观,更何况拿去给女子看。
像他书房里的这幅舆图,不但对于国家城池的名称都详尽精准,甚至还用工笔勾勒出部分地貌,密密麻麻的小字标注,足以看得人眼晕。
半盏茶时间,常人勉强能从大小错杂的字迹里理出头绪来,可叶争流却已经在熟稔地给国家计数。
——要是让叶争流知道解凤惜的心思,想必会哭笑不得。她多半会问解凤惜:“你知道地球仪吗?你知道宋体五号字打印出来有多小吗?”
这张舆图在古人眼里看着乱,可叶争流早就习惯,地图就是应该画出地形,再用不同大小的字体表示不同的范围。
按照叶争流的标准评判,这时候的地图不但字号十分护眼,而且还没画经纬线呢。
叶争流试探道:“这图好新奇,师父再让我看几眼。”
“图就在那里,又不会跑。”
解凤惜悠然笑道:“还是先喝杯茶吧。”
婢女把茶盏端上来,观察着叶争流喝茶的姿态,解凤惜又暗暗地叹了口气。
有一个疑问,自从见到叶争流以后,就一直盘旋在他的心间。
如今,那个问题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简直成为令解凤惜兴致盎然的难解谜团。
他新收的这个徒弟,她究竟出身何处?
一张汇含了天下的舆图,叶争流见到了也只是觉得惊叹,却并没流露出新鲜。从她的眼神里看,倒像是觉得舆图画出整个大陆,都是天经地义一般。
然而让她喝杯茶,她的表现却像是家里没教过她规矩似的。
她喝茶时足够安静,并不是那种咕噜牛饮的莽汉,但端茶碗的手势显然不对。除此之外,叶争流无论行走坐卧,都也只是自然而已,一点也不像是仔细教养出来的大家小姐。
说叶争流是流民,流民不该有这样的见识。若是世家珍爱的女公子,又不该是这样的表现。
解凤惜想不通,究竟要什么样的奇人异士,才能教出叶争流现在的模样。
不过……不管雕塑叶争流的人究竟是谁,现在叶争流既然机缘巧合地成为了他的徒弟,那未完工的部分,解凤惜就不客气地接手了。
含着一抹无声的笑意,解凤惜低头喝了一口茶,心情倒是十分悠然。
——汝家凤凰儿,如今落我中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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