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鲤花台。
这鲤花台,原是楚炀帝在位时修建的一座行宫,行宫湖中养了锦鲤万尾,便是隆冬时节,因有地龙暖着,湖面也不见结冰。
楼阁飞雪,而湖中又有锦鲤成群嬉游,堪称一大盛景。
李忠由侍者引着,穿过雕花回廊,终于到了高台观景处。
亭子四面都放了挡风的帷幔,隐约可见一人端坐于亭内。
侍者掀开帷幔,李忠哼笑一声,进亭大马金刀坐下后道:“沈世子好生大的排场。”
沈彦之自封摄政王,他却还是称他为沈世子,无外乎是告诉沈彦之,自己并不承认他这个摄政王。
昔日他意图取永州,却被前楚太子那边打得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迫于无奈转投沈彦之,沈彦之并未接见他,而是打发叫花子一般让他暂居泗水城。
沈彦之的盘算,李忠还是清楚的,泗水城正好是离株洲最近的城池。
沈彦之让他的军队留在这里,无外乎还是防备前楚太子那边取汴京时,他的人马能先行抵挡一阵。
现在沈彦之主动召他,分明是想拉拢他了,李忠当然不会错过这为自己牟利的机会。
面对李忠的讥讽,沈彦之平静得过分。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病色,肩上搭着厚重的狐裘还是止不住低咳,用刚烧滚的水沏了一盏茶推至李忠那边,缓声道:“李将军远道而来,先喝盏茶驱驱寒。”
他不露出那一嘴尖利獠牙的时候,似乎又成了当初那个谦和温润的世家公子。
李忠随行带了好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他自己也擅武,这亭中的又只有沈彦之一个病秧子,他才敢放心坐下。
至于沈彦之递来的一切茶水吃食,他是万不会经口的。
李忠开门见山道:“我是个粗人,玩不转你们汴京权贵那一套,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言语之间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沈世子见谅。沈世子如今自己举旗,拉我李某人入伙,李某手底下的弟兄们,个个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我出生入死的,李某便是不为自己,也得为他们考虑。”
沈彦之浅饮一口清茶,道:“李将军重情重义,沈某佩服。”
全天下谁人不知李忠为了活命,连扣押在李信手中的妻儿老母都不顾,当初设计凉州都护,虽是李信指使,却也是他亲去和北戎人交涉的。
沈彦之这“重情重义”四字,怎么听怎么讽刺,偏偏他面色如常,又是一副称赞的语气,让李忠有心发作也发作不起来,只能僵着脸继续道:“沈世子屯于汴京的兵马不过两万,李某不才,手中还有三万将士。”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一双虎目望着沈彦之,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只是这严冬腊月的,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为解将士们温饱之忧,李某想向沈彦之讨要汴京以南,泗水以北的城池。”
这无异于是现在就要走沈彦之手中的一半地盘。
李忠驻军泗水城之所以不敢生事,一是泗水城也没多富饶,他手底下的兵将门的确吃不饱穿不暖,因着是沈彦之的地盘,也不敢放开手脚去抢,毕竟一群饥寒交迫的兵卒对上沈彦之手上的两万精兵,还真不知鹿死谁手;二来万一惹急了沈彦之,他直接翻脸不认人,联合江淮瓜分自己,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他现在讨要一半城池可就不一样了,等他手上的军队有了足够的军需,到时候汴京这块地儿还是不是沈彦之做主都不好说了。
沈彦之放下茶盏,浅笑一声:“李将军眼光不妨放长远些,等江淮和南境尽收囊中,李将军要哪块地尽管挑就是。”
李忠在这些事上倒是精明得很,“比起将来,李某还是更喜欢现在就把东西抓在手中。”
沈彦之状似沉思了片刻,才退步道:“好,汴京以南,泗水以北的城池可以给李将军,不过听闻李将军和北戎那边素有来往,劳烦李将军代本王给北戎递个信儿去。”
北戎号称十五万大军囤于凉州,李忠也早就收到了喀丹递去的橄榄枝。
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却装糊涂问:“沈世子想递个什么信儿?”
沈彦之拿出一封书信推向李信那边:“北戎大王子的提议,本王接受,不过还有一些细则,邀大王子来鹿门做客当面商议吧,听闻大王子武艺高强,届时李将军同本王一道前往鹿门,本王也心安些。”
鹿门是汴京以北和凉州接壤的城池。
李忠翻开信纸,确认是喀丹的笔迹武艺,再听到沈彦之这番话,已是心花怒放。
他早同北戎那边有来往,北戎有意让他取代沈彦之,只是他也防着北戎让他和沈彦之鱼蚌相争,才迟迟没有动作。
但喀丹给沈彦之的书信中,只字未提自己,更多的是说大败前楚太子、夺得江淮和南境之后,前楚太子夫妇任凭沈彦之处置。
李忠也知道沈彦之是个出了名的情种,喀丹会在信中做出这样的承诺,他并不意外。
沈彦之不知道喀丹也找过自己,还想让自己取代他,这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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