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觉得精神焕发,现在却是疲惫不堪。我几乎两天没睡,和大卫的争吵在我脑中循环往复地播放。我只有在要去当地商店买酒和零食的时候才会拖着脚步离开公寓。我把头发扎成马尾,拙劣地掩饰着我甚至都没淋浴的事实。苏菲给我发来一句“事情如何了”,我没有回复就删掉了。眼下我不需要从她那儿得到任何自以为是的“我早说过”。
当我发出辞职信的时候,几乎快吐了出来。我哭着把信打了四次,才终于按了“发送”键。我把大卫抄送进了邮件里,看着电子邮件中他的名字,我又想哭了。塞克斯医生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充满了关切,这让我又哭了起来。这倒证实了我那个“个人家庭原因”的借口。
我没有说细节,他也没有逼问。他告诉我在一个月内可以重新考虑这事,他会把这当作暂时的停职。他们可以雇个临时工来代替我一些日子。对此我没有反对。也许一个月里事情会变得不同。也许大卫会冷静下来。也许他们会搬走。我并不是真正了解他们两个,因此我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我从大卫那里收到了一封礼貌又客气的邮件——他把塞克斯医生也抄送在内——仿佛是个陌生人发来的邮件,而不是前一天晚上在我客厅冲我发怒的男人。我是对的。我根本不了解他。阿黛尔是唯一一个曾做过我朋友的人。他毁了我们两个。
可是我很担心阿黛尔。我有点儿希望她会在某个时刻出现在我家门前,但目前为止她还没来,对此我不奇怪。她是那么害怕惹恼大卫,她很可能不愿冒这风险。现在我已经见识过他发怒的样子了。我感受过他身上发出的可怕的憎恨。我无法想象长年累月地承受这种憎恨。也许他甚至会在家工作,对外宣称生病了。当我不再全然沉浸在自我可怜之中,心情就非常激动愤慨,我把他想成了汉尼拔·莱克特[1]似的怪兽。主要是我需要知道阿黛尔是否安好。我保证过要远离她,但是我怎么能够?我们吵完架时大卫是如此冷漠。他回家后,她将面临的是什么?我仍然能看见她脸上的瘀青,尽管他坚持说自己没有打她,可是所有虐待人的丈夫都会否认他们的行为,不是吗?
我太疲惫,也太情绪化,一切逻辑思考都被抛诸脑后。我只知道我得去查看一下阿黛尔的情况,我快没时间去做这事了。亚当后天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谁知道我还能有多少空闲?我的时间肯定会被大大限制,而且我不想把亚当卷进这团混乱之中。我需要关上门,把乱子隔绝门外。一想到没了大卫,没了阿黛尔,也没了工作,我仍然觉得很不真实。我憋回了更多的眼泪,我已经厌倦了自己的哭泣。这是你惹的乱子,我不断告诉自己,你得忍着。
明天。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我要去看看她。但我要怎么做,才能不给我们两个带来更多麻烦呢?我倒了一杯酒,不去管现在还不到下午2点——这是例外情况——我跌坐在沙发上。我还需要打扫公寓,我不想让伊恩回来时对我品头论足。我看着这乱糟糟的屋子,视线落在笔记本上,在把邮件发给塞克斯医生之后,我将它扔在了电视机旁边的地板上。看着它,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塞克斯医生告诉我会替我留职一个月,所以我似乎还没有被解雇——虽然你很想解雇我,谢谢你啊酒吧混蛋——所以他们还不会删除我的远程登录权限。
我盘腿坐在地板上,身边放着酒,心跳加速,仿佛他们可以看到我似的。我登录了诊所的服务器,掌心全是汗。即便从严格意义上我并没有破坏任何规矩,但我仍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偷看情人的邮件和短信。我找出了大卫明天的工作日程。他下午的时间被约得很满,至少在5点前都不会放下工作。就算他回家吃午餐,1点半也必须回办公室。我退出登录,抿了一口酒,制定起计划来。
早上我再次查看了他的日程,确保他没有在最后一刻取消任何预约。我要去百老汇街上的卡冯·维尔豪斯零售店买个便宜的预付费手机。阿黛尔需要有一部手机。我不知道大卫是否把她那部蹩脚的手机给扣下了。至少,要是我能给她一部手机,让她藏在某个地方,那万一她遇上大麻烦的时候,还可以打电话给我。然后,我就能更轻松地对他们俩放手了。我必须放手,我别无选择。
有了计划之后,我感觉好多了。在我把酒拿到阳台,沐浴在午后阳光中的时候,我意识到我还因为反抗大卫而心情舒畅。去你的,我想,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我试图不去想他在我床上带来的感受,不去想我有多思念那样的亲密,哪怕我为此而痛恨自己。我不去想在穿过第一扇门后,他总是出现在我构造出来的梦境里,和我们一起扮演着幸福的一家。相反,我想起我有多受伤,他有多可恶。要是他打算把我当成紧张的小阿黛尔,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会发疯的。
明天。明天我可以把这一切都抛在身后。
[1]汉尼拔·莱克特是汤玛斯·哈里斯创作的悬疑小说系列中的虚构人物——一个食人魔医生的形象。莱克特最先出现在1981年的恐怖小说《红龙》中,接着是在1988年的《沉默的羔羊》、1999年的《人魔》,以及2006年的《汉尼拔崛起》中。——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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