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邵阳公主怯怯诺诺的样子,太傅还是有印象的。夫君尚未殡天的情况下,便被自己的继子强行拖进营帐里占去了清白之身,如果真如邵阳公主当日对皇帝所言,宁愿死也要守住贞洁,只怕她的处境已经是凶多吉少。
只是这邵阳公主入了休屠烈的营寨后,近况如何倒是一时打探不到了。
卫冷侯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要对她说出此事了。不过休屠烈得到的消息如此之快,倒是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休屠烈也是在京城安插了不少的眼线。
之前休屠烈就对精铁的配方势在必得,现在铁锭离奇失踪……是不是也是跟匈奴有关联呢?
暂时放下这些烦恼的。待到聂清麟换上了女装后,卫冷侯便带着她去了京城外的船坞。
船坞上来往的货船不断,将大魏朝的富庶繁华扩散到其他的城邦。虽然最近几年国力式微但是依然海外的贸易依然是来往频繁。聂清麟不知太傅为何带着她来这里,便是站在船坞的牌楼前往下望,只见一艘大船在船坞挺在船坞旁最深的港口里。
那艘大船的模样也与其他的不一样,高大如城,底尖上阔,首尾高昂,将它周围的货船显衬得如同要被碾碎的蝼蚁一般。
不多时,那货船缓行梯放下,一个高大脸色黝黑的年轻人从大船上率先走了下来,一路健步如飞地走下码头,阮公公早早地迎了过去,引着这位年轻人上了牌楼。
待看到卫太傅时,他却不似其他人见了太傅的人那般恭恭敬敬,而是很高兴地喊了声:“大哥!”
聂清麟跟在身后,头上戴着挂着白色厚纱的兜帽,心里微微惊诧。这个年轻人居然是卫冷侯的弟弟。
虽然知道这太傅大人是商贾出身,但是现在他已经是如此位高权重,却不曾见过他安插家人身居庙堂之上,平日里也不见有什么表亲来往走动,日子久了便是真要疑心太傅大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孤零零的混世魔王了。
“阿志原来还记得为兄是你的兄长,你此次回中原故土,却半刻不肯停留,要是不是船坞的官员及时通报,真是起风的时候便又是要扬帆远航了不成?”
太傅虽然话语冰冷,但是那眼里却是难得一见的暖意。只让在一旁的聂清麟有些傻眼,只觉得是这个男子与太傅长得极其相似,倒像是黑版的太傅大人一样,只不过那浑身的气质仿佛也是在船上吸饱了阳光一般,倒不似太傅大人那种阴冷让人寒颤的气质。
卫云志却是大喊委屈:“明明是大哥不让家里的货船随意靠岸,我每次可都是按着您的吩咐事先派人与刘总管打好招呼才会靠岸,怎么到了大哥的嘴里却是成了偷偷摸摸了……这位是……”
卫云志看到了一直站在太傅身后脸遮着面纱的女子,便有些好奇的问道。
可是太傅却没有介绍公主的意思,只是说道:“你在信中说此次货物中有些珍奇的,我这次一是来看看你,而是想带这位贵人看一看,不知阿志方便吗?”
卫云志笑嘻嘻地说:“大哥说的话,哪有不方便的道理?请吧!”
前面的几个侍卫取来干燥的碎木锯末铺展在有些泥泞的道路上,让太傅一行人可以不脏鞋底地一路过去。可卫云志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他的大哥,卫家出了名的忤逆子,从来都是对女子淡淡逢场作戏一般的大哥,居然一路牵着那神秘女子的手,小心呵护,关怀备至的模样,真是有些让人疑心家兄被夺舍了,这伟岸的身躯是住进了哪个怜香惜玉的游魂?
聂清麟也是有些惊诧。虽然她老早就知道卫冷侯出身于富户,但是那种认知里还是不知这“富”字的限定是几何。
当登上这艘大船时才知道,那不远处还有几艘没有进港的大船居然也都是卫家船队的,除了货船外,甚至还有十几艘小型的战船在货船旁保驾护航。船上的仆役有许多人的肤色模样也甚是怪异,一看就非中土人士,但是个个看起来训练有素,身上统一的布衫上印着个“卫”字。看这大船的吃水量便也清楚,绝非是在近海航运的货船,这样的航船可以乘风破浪去向更遥远的地方……
看这船队的规模,便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个在大魏朝里名不见经传的魏家是何等财力?太傅说仅凭一己之力便是养得起皇上的吃穿用度绝非狂妄之言。
登上了船舱,聂清麟也明白太傅为何不命人捡些中意的直接送入宫中了,那货箱综合交错,实在是数目惊人。
卫云志径直打开了货仓最深处的一扇厚重的大门,里面赫尔还套着个密室,走入其中,才发现里面是更为精致的奇珍异宝。大部分是面积甚大的摆件。
突然聂清麟发现了一面镜子,居然能清清楚楚照出人的影子,顿时起了好奇之心,微微撩开了面纱,将小脸儿凑近些照了照。
就在那素手拨开面纱之际,卫云志便清楚地窥见了这神秘女子的面容,走南闯北,见惯了各色美人的他立时便是呆愣住了,只心道:也难怪一向面冷的大哥也变得柔情蜜意,这等佳人当真是值得一生相守的珍宝。
卫冷侯见她好奇的样子便问:“这是什么镜子?”
卫云志连忙说:“这是镀银镜,在西陆很是流行,不过像这块能照满全身的工艺很复杂,却是少有的,这位小姐若是喜欢,只当命人打包好送与你了。”
说完这番话时,他本以为这小女子会露出惊喜的表情,满脸激动地表示感谢。却不曾想,那小女子却是淡淡一笑,只轻声说了句:“有劳了。”那淡定的神色,似乎别人送她一座金山都是理所当然的。卫云志心里有些微微愕然,只心道这小女子年纪看着不大,为何这么倨傲?
他却不知这小女子本是出至皇家,如今又位列九五至尊,虽然被他的家兄架空得并无实权,但是自小的教养,就算是真见了稀罕的物品,又岂会像小门小户的女子那般惊喜得失了态?
如此又挑选了几样不多见的摆件后,聂清麟便有些受不住船里的浊气,可看太傅的意思又是没有挑选完的架势,只是看到了合适的,便点点手指吩咐下人搬下去,便在一旁强忍着,最后倒是忍耐不住咳嗽了几声。
太傅这才回身看了她,微微皱了皱眉便牵着她走了出来。
单嬷嬷扶着她入了船上的内室休息。而太傅似乎还是要跟自家的弟弟说些要紧的,好一会儿都没有上来。
单嬷嬷见公主的嗓子还是不大舒服,从身旁宫女那取来随身拎着的漆木的盒子,从里面取了茶盏和一个精致的带炭座的高脚小水壶,在壶里注上了带来的山泉水后,又在炭座里塞上一小块点燃的香炭块不一会壶里的水便热了起来,正好泡上一杯香茶。
当卫云志跟在兄长身后也来到内室时,看到的就是一位婆子带着三位侍女服侍那女子喝茶的情景。
卫家虽富可敌国,教育儿女却是从不讲奢华,尤其是儿子更是杜绝了那吃着祖宗的福祉贪图享乐的念头。所以他也好,如今已经是大魏权臣的大哥也罢,在吃喝上都是没有太多的讲究的。
原来自以为这是个攀附了大哥富贵的,有些恃娇而傲,目中无人。
可是现在看这位女子,但是喝茶一样便是有着繁琐的讲究,一看那种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大哥是一向是纳妾而不娶妻,这女子看着发式,也不像是入府开过脸儿的模样,究竟是怎样的高门大户,放心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与大哥一同外出?
卫云志的船队只是临时靠岸补充给养,现在海上风头真劲耽误不得,与难得一见的兄长话别后,又有侍卫将太傅给弟弟准备的食物还有衣服、药品的大箱子抬上船后,大船就准备拔锚起航了。
站在太傅的身旁,聂清麟的心里却是有些感慨,方才在太傅与亲弟的只言片语里,她也听出了太傅的全家并不在中土,而且太傅也甚是不愿家人随意回来一般。
只是微微一想,聂清麟就明白了内里的缘由。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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