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响给他了,结果办公室成了王菲个人专场演唱会,从早期的什么《容易受伤的女人》到后来的《红豆》《因为爱情》,一首接一首,一曲接一曲,以至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拒绝听任何音乐,尤其是王菲,百分之百的听觉疲劳。
我说:“呜呜呜呜,哥,你换个人吧。”
他说:“我喜欢王菲。”
我说:“那你回家听啊。”
他说:“我回家只能喜欢我媳妇。”
我说:“你难道在家里不光是没地位,连喜欢个女歌手的权利都没有吗?”
他哭了,说:“嗯……”
我想不通啊,反正我是想不通啊,北京人不是暴脾气吗?这要是我,我肯定忍不了啊!还有没有人权啊?难道深爱一个人,非得爱到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才是真爱吗?
杨杨哥不理会我的咆哮,得意狂笑,说:“年幼的单身狗怎么可能了解我的伟大啊,哈哈哈哈。”
他叫我什么?打工狗+单身狗是什么?我是一只正在打工的单身狗啊,有没有天理啊?
7
后来杨杨哥忽然辞职,工资未领,人未露面,电话不通,全办公室人愕然。
没有杨杨哥的消息,一圈套着一圈六环路围绕的首都,如果想藏好一个人,那真的可以做到杳无音信,一点线索都没有,直到杨杨哥的女朋友来到公司。
故事很复杂,同事说:“要不咱们出去坐坐,喝点东西慢慢说。”
在公司附近一家餐厅,杨杨哥的女朋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致总结了一下此时此刻哭的原因:“杨子跟我分手了,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谁也找不到他,你们知道吗?”
我心想,能让杨杨哥这种人提出分手的理由肯定不难猜,往往在一段很长时间的磨炼之后还保持深爱你的人,假如忽然不爱你了,那么他不是爱上别人了,就是死了。
我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当然不能说,说了我觉得我会死的。
周六休息,我想到杨杨哥以前总背着他媳妇藏私房钱去鼓楼喝酒,就抱着试试的心态,坐地铁到了鼓楼,开着Google地图一家接着一家的酒吧,地毯式搜寻,从上午找到黄昏,从鼓楼找到后海,其间还吃了一支烤玉米,挺香的。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我觉得不是天和地,而是我猜你就在这附近我却找不到你,短短的路我找了一天,看恶心了黑人老外一脸高傲地泡中国姑娘,瞧见了浓妆艳抹的女孩心不在焉地翻着张爱玲装文艺,我觉察到自己越来越累,终于在一家酒吧的角落里看到一个满脸胡楂儿的邋遢男。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喊服务员再上些啤酒,酒吧偏僻,没多少人。
他说:“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说:“你喝了多少?”
我俩一直喝,谁也没回答对方的问题,从黄昏喝到深夜,从身边几许情侣喝到他们酒阑人散,杨杨哥说:“她去过公司找我了?”
我说:“嗯。”
他说:“那你为什么不说这个。”
我说:“我觉得你了解她,肯定能知道她去过公司啊。”
我俩继续喝,几乎没有对话,只有动作,他不爱说,我不想问,我悄悄给他女朋友发了个短信,写了地址。
8
喝到结账,我要买单杨杨哥死活不让,我说:“那就老规矩AA吧。”
杨杨哥掏出钱包摔在吧台上,说:“我有钱,我从来都有钱,账今天要让我来结。”
出门没走几步,杨杨哥吐在路灯下面,我扶着他坐到马路边,他突然没来由地号啕大哭,不知道哭什么,反正是很伤心。
他哭了一会儿,问我:“你怎么不问我哭什么?”
我说:“你哭什么?”
他说:“我得了胃癌,要死了。”
我说:“哦,别难过,不会的。”
我语气平淡心里却一阵绞痛,但我只能这样说,因为说不了其他的话,能说什么?难道问他为什么得胃癌,他要是知道就不得了,问他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我能给他治好吗?我不能,所以我只能这样平淡地回答他。
他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赚钱还有个屁用,攒钱还有个屁用?”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扔到天上,几对正在树下接吻的小情侣看得惊呆了。
我说:“那嫂子怎么办?”
他泪如雨下,说:“嫂子有个屁用?爱她有个屁用?爷不要了都不要了,世界愿意说什么就去说什么吧,反正爷是沉默了。”这一句沉默又扔了一把,我真怀疑他身上到底装了多少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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