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修久容却未坐,而是上前几步,目光灼亮的看着风夕:“王,为何要让墨羽骑开进风国?”
风夕闻言微微一笑,“久容,你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是吗?”
“王,您很清楚丰国的霸图,可为何您还要……”修久容不明白为何王有这种迎虎入门的举动。
风夕闻言起身,走至修久容面前,微仰首看着他,目光平静柔和,“久容,你如何看现今天下?”
“嗯?”修久容不料风夕会有此一问,不由一征,“现今天下?”
“是啊。”风夕转首移步走至帐门,抬首仰望皓翰的星空,一抹夜风拂帐而过,清凉扑面而来,“如此星辰,如此凉风,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福气有闲情欣赏、享受的。”
“王,您是?”修久容猜测着却又有些犹疑。
“自礼帝数十年以来,昏君暴政,天灾兵乱……百姓受苦甚重,而至如今,六国攻伐倾轧,动荡不安……这些……这个天下已变了样了,我们这些王侯贵族有大军保护,有锦衣玉食滋养,自不曾体会过苦难,但这十年江湖游历,我已看尽杀戮与灾难,最痛最苦的永远是最底层的百姓!”风夕的目光依然遥望星空,声音低而沉,夹着一抹无法掩藏的痛楚,“那些百姓,他们其实并不祈求豪门大宅、餐鱼餐肉的奢华生活,他们只是想要吃饱、穿暖、有个遮风避雨的草屋……他们的愿望其实很简单的……虽无法完全的满足他们那么卑微的愿望,但至少……至少结束这个乱世,至少还他们一片清宇!”
“所以王想与丰国结盟,以两国之力重还天下太平?”修久容道。
“丰国有争霸天下的意图,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有其志才能成其事。”风夕回转身,“既要结盟,又何惧其兵入境。”
“若是如此,我们风国岂不成为丰国的附属?又或有一日将国名不存?”修久容的脸上有淡淡的忧思。
风夕微微一笑,笑得云淡风轻,移步走回椅前,却也不坐下,目光轻轻的看着那张王椅,最后淡淡的道:“若得天下一统,若得百姓安乐,又何分白风、黑丰?”
“王,为何您肯定丰国………兰息公子能一统天下?您为何选他?”修久容看着她的背影问出心中久存的问题。
风夕闻言回首,目光落在修久容的脸上,那样平静而智慧的目光令修久容微微垂首,片刻后,才听得风夕清而淡的声音响起:“战天下需英雄霸主,但治天下却要明主贤君。”
“可王同样会是雄主明君!为何一定要与丰国结盟?为何王不自己作君临天下的女皇?”修久容脱口而出,说完后似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但依然不屈的盯着风夕。
风夕似也有些讶异这个一向害羞内向的修久容竟会说出此等话来,看着他片刻,目光沉静,最后她静静坐下,手抚着王椅上那腾飞的金龙, “君临天下吗?人……都有自己的志愿吧……久容,你的志愿是什么?”
“保护王!效忠于王!”修久容想也不想即答道,目光一片热切赤诚的看着风夕。
风夕闻言微微一笑,似有些感动也有些叹息,“那你知道我的志愿是什么吗?”
“王的愿望?那当然是保……”修久容本脱口而出“王的愿望当然是保卫风国,让风国的百姓永享太平安乐!”,可王刚才即讲过要重还天下的太平,那便不单单是风国,那王的志愿是什么?难道是……
风夕端坐于王椅上,敛笑端容,神情肃然而持重,一股王者高贵凛然的气势自然而生,让修久容不由自主的便垂首敛目,不敢正视。
“久容,作为天下名将,眼光胸襟应更为宽广,不应局限于一人、一国。”
“是!”修久容垂首答道。
“很夜了,你早点休息吧。”风夕淡淡吩咐道。
“王,风云骑所有将士永远效忠于您!您是我们唯一的王!”修久容忽然跪下朗然恭声道,神态间是义无反顾的慨然。
“我知道。”风夕起身离坐,移步至修久容身前,伸手扶起他,微微有些叹息,“久容,想来齐恕他们还在等你,你便将我所说的全部告诉他们吧。”
“王,您……”修久容站起身,似有些惊讶王竟知其它几将之心思。
“十多年的相处,我岂会不知你们心思。”风夕微微一笑,拍拍修久容的肩膀,“你们皆忠心于我,若有疑问于我似有不敬,可你们又不是胡涂之人,若不释疑又心中有哽,所以……你大概又是划拳输给了林玑吧?”
“是啊,我每次都输给他,只赢过程知。”修久容脸微微有些红。
“去吧。”风夕挥挥手。
“是,王您也早点休息。”修久容告退。
五月二十日寅时正。
天地依然处于一片混沌暧昧之中,营帐前的灯火发着昏黄的、暗淡的光芒,照着帐前守卫微带倦色的脸,唯有眼睛却比灯火更为明亮灼热。灯火之外依然是阴晦一片的,远远的地方,矗立着一道人影,不言不语的静静矗立,只有凉风拂起衣袂舞起长发,朦胧缥缈得似为幻影。
至卯时,天渐渐明亮,血玉似的红日慢慢升起,淡红的光芒洒射,给大地抹上一层淡淡的艳妆,偶尔几声鸟啼,在谷中清脆的、单调的响起,沉睡一夜的无回谷,又开始了它或是杀戮流血或安定静然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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