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了,又呜咽着哭起来。杨杏园无论怎样心硬,听了她这一番话,也禁不住洒下
眼泪。便说道:“你的病,还不那么重,不要往窄路上想。叫你母亲来可以不必。
你放心,你万一怎么样了,这个事情,也不至于连累你可怜的娘。我难道就忍心……
唉,但这是绝对没有的事,不要胡说了。”梨云呜咽着道:“你的话,我也明白了。
我说句不害羞的话,我就把你当自己的阿哥一样,我死了,你若是能替我殓葬起来,
我在阴司里也保佑你。你在北京,虽然会常常到我坟上去看看,但是你总是要回南
边去的,我到底还是个孤魂野鬼哟。”梨云呜呜咽咽这样说下去,虽然一大半是小
孩子话,偏偏句句都打在杨杏园心坎上。说道:“你既然这样说,我索性不顾忌讳
了,你真要怎样了,我一定送你回南,我祖坟旁边空出一丈地来,你先占五尺,将
来那五尺就是我的。不过祖坟边是不能容外姓人的,我可要做些对不住你的事。”
梨云听了这句话,反而住了哭,当真把这桩事商量起来,一边哼着,一边说道:
“我也顾不得高攀了,能这样,我还有什么话说?不过我是堂子里的人,不敢做人
家的正室,你将来娶了太太,养了少爷,你少爷上坟的时候,叫我一句阿姨罢。”
梨云说时,不觉得累人,话一说完,又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喘将起来。那外边阿毛
翻了一个身,模模糊糊的说道:“哎哟,杨老爷还没有睡吗?”说完这句话,她又
睡着了。杨杏园恐怕她听见了这些话,自己很不好意思,也就没有往下说。坐了一
会儿,梨云又慢慢的睡下去。自己身子觉得撑不住,也就在脚头倒下睡了。一觉醒
来,天已大亮,一看手表,已经九点多钟了。无锡老三和阿毛都已经在屋子里。杨
杏园道:“我模模糊糊一闭眼睛,就睡熟了,你们醒了,怎样不叫我一声?”阿毛
道:“我们也是刚起来呢,反正还早,让您多睡一刻儿罢。”杨杏园一看梨云,又
睡得很昏沉的样子,不像晚上那样神志清楚。连忙穿起皮袍来,要了一点水,胡乱
擦了一把脸,茶也没有喝,匆匆的就要走。对阿毛道:“我先回去一趟,回头我到
医院里去,将房间看好,就雇汽车来接她。至迟一点钟,我准来。”说毕,便走了
出来。
谁知越忙越事多,走到家里,长班送上昨晚到的一封电报,上写着自天津发的。
赶忙寻出电报号码本子,也来不及坐了,站在桌子边,弯着腰翻出来。那电报只有
十五个字“今抵津息游别墅,速来,迟则不及,惠。”杨杏园读了这封电报,呆了。
这惠字,是他惠文堂叔号中一个字,这电报是他打来无疑的。他原是一个小阔人儿,
在大连一家公司里办事,只因有肺病,早就要说回南,总为事耽误了。照这封电报
看来,分明是为肺病重了回家,一到天津,病势转剧,所以连电话都没有打,就打
电报叫他去托付后事。只看迟则不及四个字,就可以知道情形不好。自己盘算了一
会,想着他虽然是个堂叔叔,但是若病在天津,却有关山失路之叹,不能不去看看。
梨云的病,虽然也丢不下,料想一两天内,也不会有变动。这时候,已经快十点钟
了,要赶上午到天津的车子,还有许多事没有办,一定来不及,就决定乘下午四点
钟的快车。计划已定,脚也没有停,他又匆匆的跑出去,要把这事和无锡老三去商
量商量。坐上车去,走了几步,觉得身上有点冷,原来进屋子的时候,脱了大衣,
这回没有穿出来,一摸头上,也没有戴帽子。便叫车夫,停住车子,跳下来,跑回
去穿大衣戴帽子。穿戴之后,走出来要上车,一看手上,左手的手套丢了,几个大
衣袋里,都摸到了,并没有。车夫看见,便问找什么。杨杏园道:“找手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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