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终于不能再装作无动于衷,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抬眼望向李玄都:“清平先生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李玄都道:“来看看师兄。”
“成王败寇,清平先生得了地师道统,又是道门的大掌教,我何德何能,敢当清平先生的‘师兄’?还请清平先生收回这‘师兄’二字。”李元婴讥讽道。
李玄都道:“你说这话,是决心叛出清微宗呢?还是不认师父他老人家?”
李元婴等的就是李玄都这句话,冷笑一声:“到底是谁叛出清微宗?是谁不认师父?又是谁以下犯上,以子犯父?我才是清微宗的宗主,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清平先生是太平宗的宗主。”
李玄都望着他。
李元婴毫不退让地与李玄都对视。
李玄都轻叹一声,取出一把长剑,横于身前。
正是“叩天门”。
李元婴见到“叩天门”,顿时脸色大变。
先前李玄都与李道虚激战的时候,李元婴已经被陆雁冰关押到青鸾卫的大牢中,李元婴未能看到李道虚的飞升异象。后来李元婴又被押送到玉青园中,从始至终,没有人与李元婴交谈,所以李元婴只是隐隐猜测到李玄都胜了,却不知经过,也不知道具体结果。
此时见到“叩天门”,李元婴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不知是惊是怒是惧,他整个人微微颤抖,伸手指着李玄都,颤声道:“你、你竟然杀了师父?”
“师兄太看得起我了。”李玄都淡然道,“我不是师父的对手,不过是师父有意相让罢了,师父已经飞升离世,将‘叩天门’传给了我。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别人,各宗宗主,也包括朝廷和儒门之人,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李元婴沉默了,抬起的手臂的颓然落下。
李玄都继续说道:“师父临飞升之前,指定我接任清微宗的宗主之位以及李家的家主之位。”
李元婴猛地起身,推开椅子,跪倒在地,大叫一声:“师父!师父!不肖弟子竟是未能见您老人家最后一面。”
一时间竟是泣不成声。
李玄都安坐不动,待到李元婴哭得差不多了,方才说道:“师父飞升得道,永享仙福,又不是身死道消,师兄不必如此悲戚。”
李元婴抬起头,死死盯着李玄都:“飞升之后,仙凡有别,天人永隔,你却不见半分悲戚之色,想来是得偿心愿,既没了师父阻你道路,又把持了清微宗,定是欢喜得狠了。可你却是忘了,没有师父,哪有你今日?你这般心思,便是没了心,也没了肝肺!”
李玄都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趴在地上的李元婴,淡淡道:“师兄的意思是,让我把心肝肺都挖出来,好好晒一晒?”
李元婴闻听此言,从地上爬了起来,仍旧是盯着李玄都:“我倒是忘了,你哪有心?你只有一颗石心。”
要说冷嘲热讽,李玄都也是行家里手,只是这些年来地位渐高,这才有所收敛,见李元婴如此得寸进尺,也不再一味退让,说道:“我是石之心也好,还是血肉之心也罢,我已经是长生之人,也可以飞升。待我日后飞升,自然可以见到师父,哪里就是天人永隔了?既然不是天人永隔,我又何必哭哭啼啼作小儿女姿态?”
李元婴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道:“是了,清平先生是长生之人,不是我们这种凡夫俗子,不能以常理度之。”
李玄都稍稍加重了语气:“师兄,我对你一再忍让,你不要一误再误。”
“忍让?”李元婴冷笑一声。
李玄都不欲与他纠缠,没有接话。
李元婴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摊开双手:“清平先生是来看我这个丧家之犬的笑话吗?那好,尽管看就是。”
李玄都仍旧是不动怒,李元婴的抵触情绪,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否则他也不必走这一趟了,其实从师父飞升离世之后,他就一直想着如何与这位三师兄见上一面,不敢说一笑泯恩仇,最起码能交心一二,让李元婴能够接受现实,处理好他们之间的恩怨旧账。
李玄都说道:“师兄觉得我是来看你的笑话,可说句不那么好听的话,今日的我还有必要从师兄身上找补什么吗?师兄的分量比起张静沉、宋政等人更重吗?”
李元婴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李玄都道:“我处理完帝京的后续事宜之后,就要返回齐州和东海祭祖。”
李元婴眯起眼,嗤笑道:“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李玄都缓缓起身,语气转冷:“你若如李世兴那般,愿意悔过自新,清微宗和李家还有你们夫妻二人的一席之地,你若执迷不悟,继续对抗,那也不要怪我无情。师父师母在上,列祖列宗在上,我已经是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说罢,李玄都径直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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