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借我瞧瞧。”皇后看她一眼,道:“你怕是只能瞧瞧画罢了。又不是老佛爷赏的戏,你也要瞧他也要瞧的,没的瞎掺和!”说罢,大家都笑。话音未落,那边李莲英来叫请,说是早朝已毕,今儿老佛爷高兴,叫大伙一块儿去知春亭赏春。“老佛爷说,天儿好,就不备轿子了,走着去。”李莲英弯着腰传喻。容龄拍手笑道:“我正想走着,坐在轿子里都快闷死了,哪儿还顾得上看外边儿的美景!” 裕太太听着怕容龄又走板儿,忙向她使了个眼色,容龄却浑然不觉。皇后笑道:“我瞧五姑娘倒是快人快语,是个爽快人!”裕太太陪笑道:“瞧皇后主子说的,她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皇后率众往外边走,李莲英又连忙赶去回话。德龄注意到李莲英戴的是红顶花翎,小声问皇后道:“皇后主子,听阿玛讲,前朝太监没有过二品顶戴呀。”皇后小声道:“姑娘快别说这个!为这个大臣们还有人上表奏本,惹得老佛爷发怒呢!老佛爷说:‘哼,成天价太后老佛爷的叫着,那都是虚的!这么点子小事儿,难道我还做不了主?还要奏本,都是叫皇上给惯的!’……” 容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天真烂漫地问道:“皇上呢?皇上怎么不来?” 皇后骤然变色,低着头一路向前走,再不说话。众宫眷都急急跟着。裕太太与德龄都瞪着容龄,容龄撅起小嘴,不知自己又错在哪儿了。
《德龄公主》 (2)
慈禧已在知春亭摆下茶点,这会子见她们来了,堆起一脸的笑,柔声道:“德龄、容龄,你们过来,让我瞧瞧这法国时装!”两个姑娘提拎着裙摆一路跑过去,慈禧摸了摸容龄的裙子,叹道:“这么轻薄的衣料,怎么竟能撑开呢?”容龄道:“回老佛爷,里面有金属做的裙撑。”慈禧笑道:“原来这像仙女儿一样的裙子里竟还有这许多机关。”四格格在一边儿瞧了半天,道:“你们的鞋也不一样。”德龄抬起她红色的高跟鞋,道:“这是路易十五式的高跟鞋,是现在高跟鞋的最新款。”一语未了,慈禧竟站了起来,伸出一只脚道:“让我试试。” 穿上红色高跟鞋的慈禧在皇后和四格格的搀扶下小心地迈了一步,然后她甩开她们,稳稳地走了两步儿,笑道:“这外国的皮鞋,不过就是把咱们满洲的花盆底子鞋改了,把中间的鞋跟挪到了后面而已,他们还是学咱们的!” 众人都笑了,其它人都在笑洋人,而德龄姐妹却在笑慈禧。唯有皇后没有笑。皇后的不苟言笑是有了名的,连慈禧有时也深恨皇后,常常嗔她不讨喜,久而久之,皇后才慢慢学会了在慈禧面前陪笑,却终不是那种天生的喜兴,这一点上,四格格要比她讨喜得多。 慈禧坐下来,双眼直视德龄,突然道:“德龄啊,你额娘穿海绿,你妹妹穿天兰,你呢,为什么穿红色的衣服,是不是想让自个儿最抢眼啊?”德龄一怔,但是很快便镇定下来,不慌不忙地说道:“回老佛爷,德龄以为,咱中国人向来以红为喜庆之色,老佛爷召见,是德龄的喜庆之事,所以除了红色, 实在找不出别的颜色来展示喜悦之情。”慈禧听了大为受用,笑道:“裕太太,我想跟您商量件事儿。” 裕太太忙道:“老佛爷请吩咐。” 慈禧道:“我喜欢你的这两个姑娘,她们是又水灵又聪明,懂礼儿,还会外国话儿。从明儿起,你就让她们来和我做个伴儿吧,就做传译,封为御前女官。一个月呢,可以恩准她们放两天儿假,回去瞧瞧你和裕庚。德龄跟着我,容龄小,就由着她性子玩吧,就这么定了!”裕太太心里一惊,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地谢恩:“谢老佛爷恩典!” 众宫眷都拍手称快,唯元大奶奶脸上有些悻悻的。裕太太表面虽在笑,心里却象块石头似的沉了下去。 裕庚一家刚刚回京,就曾接到圣旨,命他们暂住李鸿章旧宅。裕庚知道,这是老佛爷和皇上对他一家的特殊恩典。裕庚作为大清使臣一向很称职,但是庚子年间也颇遭了些磨难,譬如祖屋被烧,又如义和拳杀了德国公使之后,西方各国都紧张起来,清政府驻巴黎的使馆就被围了三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流血事件。裕庚竟然不怕危险,一个人走出使馆。当时裕太太竟吓得晕厥过去。裕庚走出使馆面对着红了眼的法国人,所有的人都认为要出大事了,可是裕庚面无表情、沉着冷静地走了出去,裕庚所到之处,法国人竟然自动让出了一条窄道。此事一时在西方世界传为美谈。 裕庚一家笃信洋教,若是在庚子年回国,也势必惨遭不测,所幸荣禄与裕家私交甚好,在太后处多次斡旋,朝庭才没有将他提前召回。 在裕家,一切的规矩都是西化的。包括庆祝生日。这天正是德龄十七岁生日。 家仆小顺子把生日蛋糕捧了上来,上面插着十七根蜡烛。容龄弹着钢琴、勋龄拉着小提琴,他们在给德龄合奏着生日快乐歌,德龄坐在父母身边,烛光下,她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裕太太命她许个愿,她闭上眼睛,眼前立即出现了回国时在轮船上碰上的那个年轻的美国人。她睁开眼睛,那个叫做凯?怀特的美国青年奇迹般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他和她的家人一起微笑着簇拥着她。德龄深吸了一口气,吹出去,烛光瞬间熄灭,等灯光点亮的时候,怀特已经不见了。 那个美国人是个医生,他对她说,他认为中国需要西医,而且,他很早就对这个神秘的东方古国充满了好奇。她问:“难道你对中国人没有偏见么?”他的回答令她满意,他说:“在上帝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她又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三年前在中国发生的事情么?假如一切并不象你想象的那么好,你会动摇么?”他这次的回答简直让她刮目相看了,他说:“不,我只知道我是个医生,而医生,是个世界性的职业。”他告诉她,他是和姑母一起来华的,姑母艾米是个纽约商人的###。 当时是在夜晚的海轮上,海风熠熠,吹动着德龄淡紫色的裙裾,他们在参加一个化妆舞会。掀开牧羊人的面具,她发现他是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而他看到她的裸脸时,也是一阵惊喜…… 阿玛裕庚这时说话了,阿玛的话打断了德龄的记忆。裕庚道:“德龄啊,你阿玛十七岁的时候还在苦求功名,你和妹妹却已经当上老佛爷的御前女官了,确是青出于兰而胜于蓝啊。这是裕家的光荣,也是裕家的灾难啊。”这话说得让德龄一怔。容龄还没把蛋糕全咽下肚,就抢着说道:“阿玛,怎么会是灾难呢,老佛爷并不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她可慈爱了,拉着我们的手问长问短,还赐了我们很多的首饰,象这样美的戒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她说着伸出雪白的手指,上面戴着太后赐的黄金镶珊瑚的戒指。 裕庚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道:“容龄啊,你还太小,进宫之后,凡事多问问姐姐,不可擅作主张,可记得了?”容龄边把蛋糕塞进嘴里边点头。德龄道:“阿玛,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凡事小心,好好照顾妹妹的。”裕庚道:“当此乱世,你们进宫,成了老佛爷身边儿的人,虽说只是做传译,人微言轻,可是一旦影响了掌握国家命运的人,那作用也是不可估量啊。庚子年之后,老佛爷以皇上名义下了罪已诏,虽然有大臣议论那不过是掩人耳目,到底还是有所反省。光绪二十六年,老佛爷以皇上名义发布变法诏书,其中有‘学西学之本源,’‘参酌中西政要’一说,光绪二十七年,下令成立督办政务处,以便推动变法,后来才有了两江总督刘坤一和湖广总督张之洞的联衔会奏,也就是所谓《江楚会奏变法三折》,这三个奏折成为老佛爷新政的核心内容。你们这个时候入宫,若是能在中国的变法改良方面再添上一把火,那也是功德无量之事啊!” 裕庚这番话让两个女儿频频点头。德龄想了一想,道:“阿玛,可是我怎么样才能知道自个儿做的是不是对、是不是适度呢?” 裕庚叹了口气道:“其实阿玛也说不清楚,很多具体的情况,要靠你们自己的观察。记住,宫中无小事,不要以为是小事就忽略掉了,那会惹出大麻烦的。”容龄立即也跟着也叹了口气:“那活得多累呀,真没意思。” 德龄就问:“阿玛,当了那么多年的大清公使,您觉得累吗?” 裕庚良久不语,半晌功夫方叹道:“什么都要的人当然要累心的。我并不想代替你们选择,我只是既想让你们快活,又想让你们对国家有用,不过,鱼与熊掌往往不可兼得,做什么样的人,还要由你们自己决定。……毕竟,你们就要离开阿玛和额娘身边了。”他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凄然。 两个女儿默默地偎着阿玛。德龄道:“阿玛,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为我们担心。”裕庚道:“不担心是假的,可阿玛也知道,担心也没用。” 裕太太见状在一旁劝解道:“好了,好了,老爷,别尽说这些叫人伤心的话儿了。素日你笑话我:一听外国故事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今儿个,可是你把孩子们都弄得愁眉不展的。这是进宫,多少人几世还修不来这福呢,老佛爷喜欢咱裕家的姑娘,老爷,你也别太多虑了,身子要紧。”裕庚愁眉稍解,问道:“老佛爷身子可好?”裕太太笑道:“好着呢,今儿中午用膳,吃得比我和两个姑娘都多。光是那炸响铃儿和樱桃肉就吃了不少,她老人家真是福大,吃那么多也不出虚恭!”“出虚恭”是宫里说“放屁”的意思,听了这话,全家都笑起来,忧伤的气氛也就慢慢消失了。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德龄公主》 (3)
德龄当然不知道,此刻那个年轻的美国人正在为了寻找她而煞费苦心。美国医生凯?怀特骑着一辆脚踏车,在垂柳依依的湖畔,他飞快地踏着车,留下一串清脆的铃声。 姑妈艾米是前天走的,在中国总共呆了不到四天,还是托美国驻华公使夫人康格夫人买的船票。促使艾米如此匆忙离开的原因是那一天无意中碰上的行刑。当时,街上突然人山人海,艾米姑侄以为是类似西方博彩一类的事,就挤进去看。他们看到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人正在接受剐刑,也就是中国刑罚里面所说的凌迟。当时郐子手已经开始行刑,每割一刀,周围人就叫一声好,那人的双乳和生殖器已经被割掉,血流如注,怀特惊呆了,而艾米简直就是当场晕厥过去。 艾米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呆下去了,醒过来之后,她不断地神经质地叨唠着:“凯,我们走,快快走,这真是个可怕的国家,我是一天也不想呆了!……”怀特怎么劝也不行,最后惊动了康格夫人。康格夫人自然知道作为纽约首富的艾米。艾米告状说,怀特为了追逐一个虚无缥眇的所谓中国“仙女”,竟然荒唐地做出要留在中国的决定。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天晚上,美国傻小子怀特竟然找到了高悬着的“裕”字灯笼的那个宅院。他拿着一个纸盒,想了想,把自己的名片塞了进去。他深吸一口气,用铜环叩响了裕府的朱漆大门。当值的小顺子打开大门,看见外面站了个蓝眼睛黄头发的洋人,手里还拿了个纸盒,那洋人对他又笑又点头的,用生硬的中国话央告他把纸盒子交给德龄,说是纸盒里面的东西是德龄落在船上的,并说,可不可以见见德龄。小顺子大刺刺地说我们家的德龄姑娘已然进宫做了御前女官,那洋人一惊,把盒子放在那儿转身就走,连赏钱都没拿。 小顺子把纸盒子拿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外出回来的勋龄。听说是一个洋人送来的东西,勋龄格外仔细地检查了纸盒,他发现里面除了一个面具之外还有一张名片,上写K?WHITE,他把两样东西都收了起来,并吩咐小顺子此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老爷太太在内。 勋龄是裕家二公子,生得长身玉立,美丰仪,精技艺,会摆弄很多西洋的玩艺儿,尤其是西洋的照相术,连一般的洋人也不及他。勋龄对家人很好,尤其对两个妹妹,就更是照顾有加,兄妹之间似乎颇有默契,若想瞒着阿玛额娘的事,便能一直瞒了下去,并不用担心说漏了嘴。裕家兄弟姐妹原共有五人,老大和老四已然不在,所以勋龄便成了实际上的长子,而家里人在习惯上仍然把勋龄唤作二少爷,德龄唤作三姑娘,容龄唤作五姑娘。 几天之后,德龄放假回家,勋龄背着阿玛额娘,将一封信悄悄塞给了她。那是一封完全意想不到的信:“德龄,给你写了这封英文信,为的是不让宫里的人看懂。因为我为你隐瞒了一个秘密——…有个年轻人送了个面具给你。那个面具,我对照了一下那天的照片,正是和你跳舞的那个年轻人的,我想他正在寻找你……”德龄反复地读着这几行字。夜深了,她的信纸从手里落下,飘在浴盆的水面上。她的耳边出现了那天晚上的舞曲,而浴盆的水面也变成了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却说那怀特骑车到使馆的时候,康格先生和夫人刚刚用完晚餐。夫人很客气地请怀特用茶点,并且关心地询问关于艾米的情况。怀特摇头叹道:“我从小父母双亡,是被艾米姑姑抚养大的,可是我不得不违拗她的意志。我爱上了那个姑娘,她就象一个古老东方的仙女,您知道,我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请您尽可能地帮助我。” 康格夫人微微笑道:“当然,对于美利坚合众国在境外旅行的公民所提出的任何要求,我们都有责任与义务进行帮助,不过,你作为汉克斯家族的继承人,稍微地任性一点是被允许的,但要适可而止,因为,这份产业需要一个明智冷静的继承人。”怀特冷冷笑道:“一点儿不错,夫人,但是我对于做继承人并没有兴趣。”康格夫人道:“年轻人,你现在尽可以这么说,但是你一旦弄清汉克斯公司的家产,也许你会改变主意的,顺便问一句,你已经找到那位姑娘的芳踪了么?”怀特道:“是的,我找到她了,不过她已经进了宫,被慈禧太后封为御前女官了。这也正是我来找你们寻求帮助的原因。”康格夫人心里掠过一阵兴奋,忙道:“哦,亲爱的,原来是这样,这太好了,我想我会尽力帮你的,无论艾米持什么态度。” “夫人,你太仁慈了,”怀特跨前一步捧起夫人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哦夫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
《德龄公主》 (4)
1903年的阳春三月,大清帝国慈禧皇太后在颐和园举办盛大游园会,招待各国公使和他们的夫人。光绪自然也应景儿来了。但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听皇爸爸的。慈禧听了,瞪他一眼,却也并没认真与他计较。 眼见着美国公使康格夫人和日本公使内田夫人来了,慈禧不免振作一下精神,做出神目清朗的样子。这两位夫人虽然比她要年轻许多,暗地里,她却常常要和她们较着劲,比起其它国家的公使夫人,这两个人又不同些,康格夫人烫卷发,长一张美丽的大嘴,一笑起来就占了半边脸,细细瞧过去,皮肤上有一层浅粉的绒毛,眼睫毛是金黄色的,在太阳底下一眨,就像是蝴蝶的须子;内田夫人倒是个美人,袖珍型的,哪儿哪儿都小,但是长得很精致,眉眼就象画上去似的,脸涂得象石灰一样白,慈禧看了诧异,暗道:真是一国有一国的美女标准,这内田夫人的脸,怎么竟象死人似的不见点子血色儿?连大清的寡妇也比她气色好哇!刚一想到寡妇二字,心里便别扭了一下,好在周围的气氛热闹,也就很快过去了。内田夫人倒着小碎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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